第二卷 099 母親與孩子(3 / 3)

劉鎏看著他點頭:“這幾個人都在,這個長孫明蘭,是顏先生的夫人對不對?”

劉雍點頭。

“簪纓錄的名單,一定不止是在咱們手裏。真正手握簪纓錄的人,肯定是……”她看了看劉雍,指了指皇宮的方向。

劉雍會意,臉色卻不大好看了:“姐,你懷疑,那位是想密謀造反嗎?”

她點點頭:“你看看上頭的人,有幾個如今手裏都握著兵權的啊。還有幾個是巨富,有錢糧,有兵馬,還有謀士,這人想做什麼,不是一目了然嗎?”

劉雍點點頭。

“這名單,如果被陛下知道,將是我們家,和年親王府的滅門之災啊。”他苦惱地握拳砸了一下身邊的桌子,“趙國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百姓們才過幾天好日子,為什麼他們非要複辟??”

劉鎏看著他:“你能這麼想,我還是很欣慰的。我以為,你們男人都想要皇圖霸業的!”

劉雍苦笑,皇圖霸業誰不想要?

可若是用千萬條人命做代價,他寧可不要。

“這件事,暫時不能讓陛下知道!我入宮一趟,你回頭告訴爹娘,讓他們抓緊時間想好退路!西北烏孫國的叛亂,我總覺得和這些人有關係,年底肯定不會太平了,咱們家要做好準備!”劉鎏說完,捏著簪纓錄名單,起身出門去皇宮。

遞了帖子求見蕭太後,宮裏的人知道她很得蕭太後的喜歡,自然不敢怠慢,將人先迎了進去。

走到半道上,秋容姑姑就急匆匆地來了,見了劉鎏,神情親切地迎過來行禮:“世子妃,太後娘娘讓奴婢來迎您,上了步輦吧?”

來了索性抬步上了步輦,慢悠悠地走到長安殿,蕭氏果然還是在殿門口迎著,見了她,立即笑起來,招招手:“快進來,這天……眼看著就要下雪了,你怎麼穿這麼少就跑過來了?秋容,快拿手爐給這孩子!”

秋容笑著應了,卻拿了銀絲炭手爐給劉鎏,驅散了閑雜人等,留母女兩個在內殿裏說話。

臨出門時,蕭氏看了秋容一眼:“秋容,去宮門口看看,哀家要的梅花可運到了。”

秋容眸光微閃,點點頭。

蕭氏拉過劉鎏,隻覺得她手腳冰涼,心裏終究還是心疼了:“手腳這麼涼,怎麼不拿個手爐再出門?”

劉鎏看著她,笑眯眯地問:“我手腳為什麼冰涼,娘娘不清楚原因嗎?”

蕭氏神情一頓,手上就微微一僵。

劉鎏察覺到了,心裏更是難過,看著蕭氏,臉上神情滿是受傷:“我以後……娘娘與我相認至今,我將娘娘記在心裏,娘娘也是打心底裏心疼我的,想不到,娘娘會叫人給我下藥,讓我體質陰寒,秋冬季以來,受了許多苦楚……娘娘,您真的是我親生母親嗎?哪有親生母親,這樣害自己孩子的呢?”

蕭氏神情慌亂,轉瞬間恢複了冷靜,笑著看她:“你這孩子,瞎說些什麼呢?什麼下藥?”

劉鎏心裏卻已經有了答案:如果真的是被冤枉的,蕭氏該傷心憤怒的吧,怎麼還笑得出來?在親生女兒麵前,終於偽裝失誤了吧?

“娘娘,您可知道,我有多想要自己的孩子?您為何要這樣對我?”劉鎏哭得滿臉是淚,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劉雍的孩子,是不是您……是不是您叫人去打掉的?您害的是自己的親孫兒啊!”

蕭氏見她哭,心裏更慌了,身後將人抱住了:“雍兒的孩子?雍兒怎麼有孩子了,怎麼回事?”

劉鎏一邊捂著臉哭,一邊偷偷看蕭氏的神情,見她是真的有些懵,心裏才算是稍稍好受了些,抽抽搭搭地將柳桐桐被人灌打胎藥的事情說了。

蕭氏臉色難看,張了張嘴,卻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劉鎏看得心驚:她肯定知道是誰,但是不肯說!

“娘娘,賀域晴被下毒,也是您下的命令對不對?”

蕭氏一愣:“什麼?”

她明明叫秋容停手的啊。

劉鎏見她發怔,忍不住抓著她的手:“娘娘,我和劉雍是您親生的孩子啊,還有什麼……比您的親生骨肉更值得您花費心力的?我們都好好的,難道娘娘看著,心裏就不高興嗎?為何要幫著外人這樣害我們?”

蕭氏神情糾結地看著她:“一時受苦,是為了以後的日子更好過!你以後就明白了!”

蕭氏越說越覺得這樣才是對的,神情越發堅定起來。

劉鎏大驚,鬆開蕭氏,圓溜溜的眼睛裏,滿是難以置信:“什麼?!”

“來人!!”蕭氏忽然朝外大喝一聲,“帶姑娘去偏殿,好生看管起來!”

劉鎏大驚:“什麼?娘娘!!”

殿外衝進十幾個高壯的太監來,朝劉鎏衝過來了。

劉鎏急忙起身朝外跑去,當麵卻被那群太監攔住,她氣急,抬腳就踹了過去:“滾開!”

這一腳,直接將倒黴的太監,踹出了長安殿的殿門。

蕭氏也站起身,朗聲道:“鎏兒,你就算將他們都殺了,還會有一批人進來,你殺得完嗎?”

劉鎏一邊往外踢人,一邊怒火中燒地看蕭氏:“娘娘,你在後宮裏這麼抓人,不怕陛下之後嗎?”

蕭氏神情冰冷:“他已經沒有機會知道了!”

……

秋容在宮門口接了一輛碩大的架子車進宮,車上擺滿了花木,一盆盆高大的臘梅,散發著馥鬱的香氣。守門的護衛要檢查車裏,秋容將眼一瞪:“瞎了你的眼,這是太後娘娘要的花木,你們要是粗手粗腳傷了花草,有你們好看的!”

護衛一想,也對,反正是太後娘娘要的東西,他們也樂意給這個麵子。

“姑姑息怒,咱們也是例行公事嘛。”

秋容這才有了笑容,掏了一錠碎銀子給那護衛:“知道你們辛苦,這是太後娘娘賞給你們喝茶的。”

護衛喜滋滋地接了,再也不去看那架子車。

秋容叫人拉了車,直到長安殿的後殿,命心腹將上頭的花木都搬下去之後,打開了架子車上的夾層。

阿慢果然沒讓人失望,在夾層裏放了他們需要的東西。

秋容捧著罐子回了前殿。

劉鎏已經將十來個太監都踢了出去,正捏著蕭氏,朝殿外衝進來的護衛們喝道:“都不許過來!再過來一步,我殺了她!”

蕭氏卻是不擔心:“你們不必停手,她不會殺哀家的!過來抓住她!”

劉鎏氣得手上一緊,掐著蕭氏的脖子:“我不介意為了趙國的穩定大義滅親。”

“鎏兒,你並不是個會弑母的人,別勉強了!”

蕭氏忽然翻出一根極細的牛毛針,在劉鎏的腰側狠狠紮了進去。

劉鎏隻覺得一身氣力像是充滿氣的氣球忽然間被紮破,全都沒了。她腿一軟,站立不穩,被蕭氏扶著倒在了身後的椅子上。

“你……”

蕭氏笑道:“你是蕭氏後人,這命門,我自然是知道的。”

劉鎏將腰側的針拔了出來,隻聽蕭氏在一邊淡淡地說道:“放心,這隻是暫時封住了你的穴道,兩個時辰不到,你就會恢複如初了!”

劉鎏渾身發軟,被兩個粗壯的宮女扶起來,送進了偏殿裏,蕭氏怕她恢複了力氣再鬧騰,用鎖鏈將她的手腳都綁了。

劉鎏試著掙紮了一下。

蕭氏就歎了口氣,撫了撫她的小臉:“孩子,別掙紮了,免得傷了自己,我是為你好!”

劉鎏冷笑:“這世上最多的就是一門心思覺著自己為孩子好的父母,可是你們問過我們想要的是什麼嗎?”

蕭氏不答話,轉身帶著人快步走出去了。

她是怕自己再看著劉鎏被這樣綁著,會忍不住想放了她。

到了殿外,秋容捧著罐子過來了。

蕭氏看一眼那罐子,問道:“湯準備好了嗎?”

“已經熬好了。”

蕭氏看看外麵的天色,天邊烏雲密布,空氣冰冷,一場暴風雪怕是要來了。

她帶著秋容去拿了剛燒好的鹿肉湯,打開罐子,將裏麵一堆透明的肉呼呼的東西倒進湯裏,那些東西一進湯水裏,就像是化了一般,再也看不見了。

秋容見一切準備妥當,蕭氏的臉色卻很是難看,好久沒有抬腳往宣德殿走,忍不住催促一句:“娘娘?”

蕭氏看著宣德殿的方向,忽然輕聲問了一句:“秋容,我吩咐過你,賀域晴那邊要停手,你為何自作主張?”

秋容一怔,立即跪下,誠惶誠恐地答:“娘娘,大事眼看可成,此時不是心軟猶豫的時候啊。”

“她不死,咱們的大事也照樣能做!秋容,你要記著,你的主子隻是我!不是別的什麼人!”

秋容咣咣磕了幾個響頭,輕聲說道:“是,奴婢記下了。”

“起來吧!”

蕭氏抬步往宣德殿而去,到了殿門口,守在門口的大監急忙奔過來,細聲細氣地說道:“太後娘娘您可算是來了,陛下打從昨晚上開始,就沒好好吃過東西了,老奴也勸不進,娘娘快去勸勸陛下,好歹吃些東西吧?”

蕭氏柔和地看著大監笑了:“就知道這孩子一有大事就不愛吃飯了,哀家叫人熬了鹿肉湯,正好看著他吃下去。”

大監一臉感激,將人迎了進去。

許融正皺著眉在案邊查看各處送上來的折子,臉色越來越難看,聽到進門聲,抬頭看見是蕭氏,這才神色緩和了些,將折子放下,起身來迎:“母後,天氣這麼差,您怎麼還出門來了?”

“擔心你又不好好吃東西,特地叫人備了,端來看著你吃下去才好。”

蕭氏被許融扶著坐下,秋容低眉順眼地將一罐子香氣撲鼻的湯放在許融麵前。

許融看了秋容一眼,忍不住笑問道:“秋容姑姑這額頭是怎麼了?”

秋容急忙低頭,略微慌亂地答:“奴婢不小心磕著了,禦前失儀,陛下莫怪。”

蕭氏在一邊看了秋容一眼:“還不退下?”

秋容這才低著頭退到了殿門外。

許融端了湯,聞了一下,忍不住笑了:“還是母後了解兒臣的口味,這湯聞著就很香。記得以前在母後身邊,那時候殿裏吃食不多,母後怕我長身體虧著了,用自己身上的釵環,跟太監宮女買了幾塊鹿肉,給兒臣燉了這鹿肉湯……”許融說著,又聞了聞湯,笑道,“今兒這湯的味道聞著好像更香了,兒臣大概是餓了。”

他拿著湯勺舀了大大一勺子,往嘴邊送去。

蕭氏看著他,忽然眼底泛起淚光,抬手抓住了他的手:“別動!”

許融一愣:“母後?”

蕭氏猛地回過神來,見許融一臉狐疑,忙擦了擦眼淚:“小心燙!!你這孩子,好好的,說起過去的事情做什麼,害得哀家都傷感了!”

許融哈哈一笑,將勺子裏的湯輕輕吹了幾下,咕咚喝了下去。

蕭氏心口一顫,看著許融的臉,忍不住吧嗒又落下幾滴眼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