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100 君臣離心(1 / 3)

“母後怎麼又哭了?”許融急忙拿了手帕遞過來,溫和地笑道,“兒臣近日國事繁忙,沒有給母後請安,母後這是想念兒臣了?”

蕭氏知道自己不能再哭下去了,急忙接了帕子擦幹淨眼淚,勉強笑了笑:“你啊,都學會打趣哀家了。太皇太後那裏,你閑下來的時候,才應該多去請安,哀家這裏,就是不來,也不打緊的。”

許融聽得心裏感動:“還是母後體諒兒臣。”

“賀昭儀暴斃之後,哀家看你消瘦了許多,後宮有那麼多美人,你也沒必要再傷神,早日生下嫡子才是穩固國本的大事,知道嗎?”

許融笑笑,倒是並不放在心上:“兒臣還年輕呢,不著急……”他說著話,忽然覺得心口燒了一下,下意識地抬手撫了撫,才又接著說道,“兒臣聽說年親王世子妃今日入宮請安來了?母後要留世子妃在宮中作伴嗎?”

蕭氏笑笑:“那孩子和我對脾氣,今兒就先留下來,明日再送她出宮。正巧我今日來,是想與你說,快到年底了,我想著去寺裏上香還原,明日去寺裏,與你說一聲。”

許融點點頭:“母後要去哪裏就去便是,不必要回回與兒臣商量。兒臣做了皇帝,正該孝順母後,哪能讓母後還像以前那樣拘束?”

蕭氏心中酸苦,忍不住又紅了眼圈,急忙起身:“你好好吃了東西就歇下,哀家先回去了。”

“母後慢走!”許融起身來送,到了門口,忽然對著蕭氏的背影喚了一句,“母後!”

蕭氏腳步一頓,回頭看去。

“待過幾日,就是兒臣的生辰了,母後……兒臣想吃您親手做的麵了。”

蕭氏眼底一片模糊,隻胡亂地點頭答應了,哽咽答道:“好!到時候給你做!”

“謝母後!”許融笑得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傻小子,咧著嘴露出滿口白花花的牙齒,“要荷包蛋!”

蕭氏生怕自己再哭出來,急忙擺擺手:“知道了。”

她快步地離開宣德殿,走了不知道多久,她忽然轉身去看宣德殿,那裏燈火通明,許融顯然又開始處理政事了。

“其實,這孩子是個很兢兢業業的皇帝,他將趙國治理得不錯,不是嗎?”

秋容在一邊聽見了,並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蕭氏站在陰影裏看著那片燈火,忍不住慘笑一聲:“我的孩子們,都在恨我了……秋容,你說,我圖的是什麼?”

秋容無奈,隻得開口:“小主子們以後會體諒您的。”

“融兒是與我最親近的孩子了,我卻這樣對他,他還要怎麼體諒我?”

秋容無話可說了。

蕭氏擦擦眼淚,終於還是將一時間的心軟慌亂拋下,事已至此,隻有悶頭往前走,已經沒有退路了。

“去叫人準備車馬,通知外麵動手吧,我們明日一早離宮。”

“是!”

秋容去傳信,蕭氏帶著另一名心腹宮女回了長安殿,劉鎏在偏殿裏在大聲叫著“來人哪。”

可惜長安殿附近連隻飛鳥都過不去,她再怎麼叫,別人也不會來救她出去的。

蕭氏端了吃食進偏殿,劉鎏見了她,立即不叫了,氣呼呼地偏頭不看她。

“吃點東西吧?”蕭氏將粥遞到她嘴邊。

劉鎏咬緊牙關,就是不張嘴。

“你總要吃飽了,才有力氣想著怎麼從我手底下逃走吧?”

劉鎏眼神一閃,這才肯張嘴:“沒有下蒙汗藥?”

蕭氏一愣,苦笑道:“我先吃,你看著可好?”

她舀了一勺,自己先吃下去了。

劉鎏等了好一會兒,見蕭氏沒有異樣,這才肯張嘴,任由蕭氏將粥給她喂下去了,還吃了兩個雞蛋,才算是吃飽。

“明日一早我們出宮,一路上都是我們的人,你不要瞎鬧騰,免得傷了自己。”蕭氏叫人收拾了碗筷之後,留下來陪著劉鎏,母女倆一起在床榻上坐了,蕭氏看劉鎏臉上有些髒,頭發也散亂了,於是坐過來,抬手將她頭上的釵環卸掉了,一邊給她梳頭,一邊柔聲說道,“離開灈陽之後,我就會叫人放開你的。”

劉鎏的一頭長發被她捏在手裏輕輕地梳理著,心情也和順了一些。

冷靜下來一想,倒是不打算再鬧騰了。

她一身神力被製止了,等於是個廢人,隻能等出宮之後,用腦子辦事了。

她柔順下來,蕭氏也察覺到了,伸手攔住劉鎏的手,終於還是沒忍住,歎了口氣:“咱們自打相見,這倒還是頭一回,能坐下來好好說話。”

劉鎏心下也有些難受,沉默半晌,終還是開口問道:“我知道您這些年受了很多苦,可是……”

蕭氏苦笑:“你要相信我,許多事情,我當著不知情,就算我知道,也無力阻攔。”

“娘!”劉鎏忽然開口喊了一句。

蕭氏渾身一震,眼底忍不住泛起淚光來,定定地看著劉鎏,等著下文。

劉鎏轉過頭盯著她的眼睛看:“我和劉雍的親生父親,前朝太子,是不是還活著?黎山別宮裏死掉的那位,其實不是他,對不對?”

蕭氏大驚失色:“你!你這是……胡說什麼?!”

劉鎏冷靜下來想了許多,她原本以為整件事都是蕭氏在背後操作,可是如今才發現,蕭氏隻不過也是聽命辦事的人。

那麼,能叫蕭氏安心順從的人,還有誰?

除了那個男人,還能有誰?!

“我猜對了!娘,您的表情已經出賣您了。”劉鎏轉過頭不再看蕭氏,苦笑著說道,“想來,打掉柳桐桐肚子裏孩子的人,就是那孩子的親爺爺了。真是狠心!”

蕭氏無話可說,她也想不出第二個人會出手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劉鎏心下歎氣,等著蕭氏幫她洗了臉梳了頭,索性歪著腦袋在床榻上躺舒服了,好好睡一覺再說吧。

睡了沒多久,殿外忽然又嘈雜聲傳來,秋容急匆匆地過來,當著劉鎏的麵,露出一臉的驚慌失措來,對蕭氏說道:“太後娘娘,不好了,陛下夜間忽然吐血暈倒,太醫正在診治,您快去瞧瞧吧?”

蕭氏一翻身坐起來,看了劉鎏一眼。

劉鎏眼底一片了然,看著她心頭沒來由地慌亂。

秋容上前服侍蕭氏穿好衣物,頭發草草梳攏起來,就急匆匆地去了宣德殿。

進了殿門,林皇後正在寢閣門外嚎哭著:“陛下,您可不能丟下臣妾啊。”

太皇太後袁氏也到了,一聽林皇後這話,頓時板了臉:“閉嘴!胡說八道些什麼?”

許融是她的親孫兒,打小也是看顧著的,此時許融病倒,林皇後不想著穩定後宮人心,自己倒是撲在門口哭得像個沒見識的潑婦。

林皇後被訓了一頓,不敢頂嘴反抗,隻得抽抽噎噎地止了哭聲,看見蕭氏,才躬身行禮:“母後……”

蕭氏看袁氏一眼,恭恭敬敬地行禮:“臣妾見過太皇太後。”

袁氏沒好氣地看她一眼,轉身看了寢閣內。

不多時,有太醫出來,臉色還是正常,朝一幫女子行了禮之後,著重與袁氏稟報:“回太皇太後的話,陛下是積勞成疾,飲食不規矩,腸胃受傷,這才吐血。吃了藥暫時無大礙了,隻是身子虛弱,需要靜養些時日!”

袁氏大大地舒了口氣,推開門要進去看看許融。

一堆女人紛紛往裏進,隻是誰也不敢越過袁氏和蕭氏,蕭氏伸手扶著袁氏,一起到了龍榻前,許融臉色慘白地躺著,睜著眼睛,神情還算清醒。

“皇祖母,母後……”

袁氏急忙伸手攔住:“別亂動!躺好了別動!”

許融苦笑著看袁氏:“叫皇祖母大半夜的受驚了,是孫兒不孝。”

“別說這種話,你好好的,皇祖母就放心了,哪裏來的受驚?”袁氏拉過許融的手,隻覺得觸手冰涼,心疼得不得了,“哀家知道你登基之後心急於治理國家,可是治大國,如烹小鮮,就是要慢慢來的!你著急,反倒熬壞了身子,以後萬萬不可再這樣了,記下了嗎?”

許融也嚇到了,看見自己吐血,哪有不上心的,於是點頭:“皇祖母放心,孫兒明白了。”

說完,他轉臉看著蕭氏:“母後。”

蕭氏上前,微微彎腰,問道:“可還難受?”

許融搖頭:“已經沒事了,母後別擔心。”

蕭氏紅了眼,看著許融險些當場落淚,許融急忙吩咐林皇後:“皇後,著人送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各自回宮安歇吧,別都在這裏了。石婕妤留下照顧就好!”

眾女紛紛去看那被翻了牌子的石婕妤,隻覺得她生得高大,身材略纖細了些,不似大家這樣豐滿肥妹,一身肌膚也是麥色的,看著莫名有些熟悉。

林皇後更是恨得牙癢癢,好不容易把個賀域晴盼“死了”,許融轉頭又提了個和賀域晴長得相似的女人做了婕妤,氣煞她了。

再生氣,也隻得賢良淑德地應了:“臣妾遵旨。”

叫人各自打燈,送袁氏和蕭氏回宮歇息。

蕭氏出了宣德殿,回頭看了看通明的燈火,心下漸漸冷硬,板著臉一步步走回了長安殿中。

第二日一早,蕭氏收拾齊整,隨身隻帶了一個小盒子,說是去上香帶的香油錢,乘了一輛馬車,將劉鎏順道帶上了車,一行人大搖大擺地出了宮。

許融自打吐血生病,禦醫一個個診治不出別的病因來,一味地開補藥滋養著,可還是眼看著許融一點點虛弱衰竭下去。

朝中人心不穩,灈陽城的百姓們不知道從哪裏都得到了消息,街頭巷尾紛紛議論起來。

許融登基不過半年,後宮一個子嗣也沒有生產出來,連個查出有孕的妃子都沒有,此時病重,等於國本搖搖欲墜。

誰都擔心趙國的天又要塌了。

卻說賀域晴在王府裏吃了解藥之後,第二天就能活蹦亂跳了,身上的外傷隻要不撕裂,都沒什麼大事。她被劉鎏安排在了別院裏,等著阿慢出現。

正在百無聊賴地等著呢,別院負責掃撒的嬤嬤就進來找她:“公主,阿慢來了,在前頭要見您。”

賀域晴心裏一顆大石頭終於放下了,有阿慢在,她總算是能回家了。

急忙走出去,就看見黑黑壯壯的阿慢,站在別院的小院子裏,像個大熊。見了她,他卻眼底泛紅:“公主瘦了。”

說完,才急忙跪下行禮。

“起來起來!路引弄好了嗎?是不是今天就要帶我回南疆?”

阿慢悶頭點點頭:“嗯。”

“走吧。”

阿慢站起來,聽話地跟在賀域晴身後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