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袁氏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快傍晚時分了。
她氣得摔了手爐:“子真這個傻子!”
路都鋪好了,許益這頭強驢居然就是不肯走。
貼身的嬤嬤見她臉色鐵青,忍不住上前寬慰:“娘娘且放寬心,王爺也是忠君愛國,陛下知道他忠心,想必不會太為難的。”
袁氏哼了一聲:“融兒那孩子打小哀家是看著長大的,性子看著溫和,其實是最有城府的,也最多疑。他做了皇帝,因為袁家造反的事情,從來沒有真心親近過哀家,如今子真率兵圍了皇宮,無論如何,等此間事過,陛下都會想辦法除掉子真的。”
嬤嬤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她心裏其實對袁氏有些做法很看不上,做父母的偏心很正常,可像袁氏這樣偏心偏到胳肢窩的,還是頭一回見呢。竟然能想著法子,從大兒子一脈,搶了皇權,給小兒子一脈。
奇了!
嬤嬤心裏暗暗唾棄,麵上卻仍舊對袁氏恭恭敬敬,隻是私下裏已經明白,許益怕是沒有什麼好下場。
沒了許益,袁氏在後宮裏隻是個廢人,她們這些做下人的,還要早點想著退路才好。
“太皇太後,王爺被關在天牢裏,吃喝怕是要受拘束了,奴婢去送些吃食和衣物可好?”
袁氏光是想一想,都覺得心疼,立即點了頭,又給了嬤嬤一袋子銀兩:“去跟天牢的獄頭們好好紛飛一聲,叫他們好生照應著子真。”
嬤嬤笑著應了,接了銀子出門,卻私下裏扣下一半進了自己腰包,去天牢試探著找獄頭說了幾句好話,將太皇太後的意思透了出去。
哪知道獄頭是個精明的,心知陛下那裏的意思,是沒打算叫許益好過的,這獄頭倒是笑眯眯地接了銀子,轉頭就進了牢獄裏,對著許益吆五喝六。
許益在天牢裏日子也過得難受,王府裏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好在許劭已經離開灈陽城了。
不知道在天牢裏關了多久,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說話聲,他站起身,隱約看見了王府侍衛的服飾,心裏倒是安定了些,等到那人走近了,他才有些驚訝地問:“你……是你?”
來者隻是王府一個不起眼的侍衛,要不是許益往常記憶力好,恐怕都認不出這人。
侍衛拎著食盒進來,低聲解釋道:“王爺,卑職來給您送些吃的喝的,陳揚大哥在外麵跟獄頭說話呢,卑職還給您帶了南疆的雨花釀。”
許益哈哈一笑:“定是陳揚這小子,倒是知道本王好這一口。”
侍衛將食盒遞進牢房,許益大刺刺地席地而坐,將裏麵的菜飯一碟碟地拿出來擺開了,打開雨花釀聞了一下,漫不經心地道:“這酒今兒聞著格外的香啊。”
他隻看著酒瓶子,倒是沒有注意到,這話一說完,侍衛臉上瞬間閃過的一絲慌亂。
許益仰頭喝了一口,咂咂嘴:“唔,好酒。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侍衛戰戰兢兢地答:“卑職,名叫張澎。”
許益暗暗記下了:“好!王府裏如何了?”
張澎低聲答:“世子妃出門了,幾位夫人知道您被關進了天牢,都亂了!好在有林公公在府中收攏大家,府中倒還算是安寧。”
許益點點頭,又喝了一口酒。
張澎見他將一瓶子雨花釀差不多都喝下去了,才站起身,說了句:“王爺慢吃,卑職先出去了。”
許益漫不經心地點頭:“好!”
張澎最後看了他一眼,眸光微冷,轉身離開了。
到了門口,陳揚正和獄頭在一處閑磕牙,給獄頭遞了好大一錠銀子,見張澎出來,才笑著問道:“王爺都吃了喝了?”
張澎點點頭,寡言少語的模樣。
陳揚對他還算熟悉,見他不吭聲也不覺得有什麼,笑著擺擺手,和獄頭告別,一行人就離開了天牢。
半道上,張澎忽然捂著肚子說了句:“哎喲,肚子疼,你們先回去,我找個地方上廁所。”
陳揚沒好氣地擺手:“去吧去吧,昨晚上吃辣的吃多了吧?”
張澎尷尬地咧咧嘴,捂著肚子跑進旁邊一家酒樓裏,轉身看著陳揚等人走遠,他去酒樓後頭換了一身早準備好的灰撲撲的袍子,一路拿著路引離開了灈陽城。
……
許劭率軍一路疾奔,用了半個月的時間,終於在年前趕到了龍卻城。
烏孫國的二王子弗蘭,親率五萬騎兵,在城外的百裏荒草原上,與趙國將士擺開陣仗對峙起來。
西北寒冷,城裏還好,城外大草原上卻是漫天的大雪,馬匹隻能扒開白雪吃幹草,卻還是吃不飽。
如果打持久戰,先堅持不住的應該是烏孫國才對。
許劭站在城牆上,看著草原上烏泱泱的烏孫國軍隊,冷硬地吩咐身後的將士:“堅守不出,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開城迎敵,違令者,斬!”
蕭翎點頭,招來傳令兵,將他的命令傳下去。
許劭吩咐完,隻見底下的烏孫國大營裏,走出一隊人馬,直奔城門口而來。
這隊人馬奔過來,在城門口開始了每日的日常節目:叫罵。
可是烏孫國說的話,趙國人壓根聽不懂,隻覺得像是有一堆鴨子在嘎嘎嘎地叫,頭兩回聽見了,大家還能在牆頭指指點點地說笑一回,就當是在聽鴨子叫了。
可是時間長了誰受得了?
烏孫國這幫烏孫,偏生耐性很長,接連著叫罵了大半個月了,雖然聽不大懂,也知道他們每日罵的內容是不一樣的。
真稀奇了嘿。
許劭站在牆頭聽了一會兒,嘴角一抽,問身邊的一個參將:“他們就這麼每日來罵?你們就這麼聽著?”
參將臉色黝黑,板著臉,臉更黑了,點點頭,沒好氣地答:“日日這麼罵,我們就當他們在放屁呢。沒有將軍的吩咐,咱們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
說完忽然覺得自己說話可能有些大老粗了,有些尷尬地看許劭一眼。
許劭倒是沒在意,轉頭看看城下,摸了摸下巴,獰笑一聲:“咱們城中不是有些堆在那裏沒用的長竹竿嗎?叫人把竹竿打通了,我有用!”
參將驚疑不定地應了,看了蕭翎一眼,蕭翎也露出一臉的獰笑來:“去吧!”
參將隻好趕緊下了城頭去吩咐師傅辦事。
第二日,烏孫國將士又來城下叫罵的時候,城頭忽然伸出二三十支竹竿來,他們剛開口要罵,那竹竿裏忽然飆射出一股子腥臭的黃水來。抬手抹了放鼻子下一聞,不得了,居然是屎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