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鎏被抓,許劭立即黑了臉,手中的筷子化作利劍,朝弗蘭的手臂刺了過去。
弗蘭察覺危險,一句話問完,立即鬆開了她,躲開許劭的攻擊,立即帶著自己的親衛站起身來。
許劭也冷臉站起身,將劉鎏拉起來抱進懷裏護著,瞪弗蘭:“王子這是做什麼?不覺得自己很失禮嗎?”
弗蘭卻不看他,一雙眼睛隻是死死地盯著劉鎏,仍舊用烏孫國的語言執著地問:“你到底是誰?”
劉鎏一副什麼都聽不懂的樣子,眼中帶著疑惑,用官話答道:“二王子,您說什麼呢?我們怎麼什麼都聽不懂啊。”
弗蘭看著她,半晌,忽然就笑了:“聽不懂嗎?那真是可惜了。”
劉鎏暗暗鬆了口氣,躲在許劭身邊,抬頭看了他一眼。
許劭低頭看她,看出來不對,可還是什麼都沒問,抱著她忽然說了一句:“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劉鎏眼睛眨了眨,隨即捂著肚子靠在他懷裏哼唧一聲:“哎喲,肚子有些疼。”
許劭立即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朝弗蘭和張標皺著眉說道:“公主有孕在身,可能是受了寒,有些不舒服。我先帶她回去,張將軍,你陪著王子,也好叫王子過一過咱們的除夕夜。”
弗蘭一張臉上完美的五官,都帶著對劉鎏的探究,眸光黏在劉鎏的身上,壓根沒有許劭的黑臉而挪開一分。
張標眼見著許劭帶著劉鎏離開了,轉過頭尷尬地看著弗蘭,心道:這小子可真是膽大,當著許劭的麵直勾勾看人家的妻子,要換做是他,早就揍丫的了。
“王子,來來,坐下,吃好喝好。”張標拉過弗蘭,又一起坐下了。
弗蘭接過張標遞過來的酒杯,晃了晃,隨即一臉的疑惑,問張標:“你們的公主,就是之前在城外一箭射穿城牆的那位?”
張標聽他問起這事兒,與有榮焉地點頭:“正是正是!說起咱們這位公主啊……”
旁邊的副將立即輕咳一聲。
張標適時地住嘴了,轉而嘿嘿笑道:“來來,喝酒,這是南疆的特產,雨花釀,來嚐嚐。”
弗蘭飲了酒,本來今晚該出城回去的,他卻不打算走了。
“將軍,不知道本王子是不是可以在城守府裏借住幾日?近日在城中安排我們烏孫國商人與梁國商戶年後開始互市的事情,城中客棧開業的不多,本王子接連幾日風餐露宿,很是辛苦……”
張標再粗糙,也看得出來,這弗蘭對劉鎏沒安好心了。
兩國再友好,他也不願意看著別國男人來他們國家搶人家老婆啊……
“恐怕,不大方便吧?”
弗蘭一雙幽藍的眸子看著張標,像是不理解他的拒絕是為了什麼:“為何不方便呢?”
張標頓時語塞,尷尬地看一眼自己的副將。
副將上前,朗聲解釋道:“王子,您貴為一國親王,怎能屈尊住在城守府裏呢?還是去驛館吧?”
弗蘭笑眯眯地問:“驛館和城守府,哪個住得更舒服?”
他身邊的親衛不等那副官答話,立即接口用生硬的官話答道:“城守府。”
弗蘭笑著朝張標挑了挑眉:“既然如此,那就住城守府了。有勞將軍!”
他抬步就跟著許劭和劉鎏,往城守府而去。
張標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張了張嘴:“唉?”
他又不住城守府,談不上有勞啊。這個弗蘭……
副將在一邊也有些懵,想不到堂堂一國王子,居然這麼不要臉。
劉鎏被許劭抱上了馬車,聽到後頭有動靜,掀了簾子看過去,看到居然是弗蘭,趕緊鬆了手。
許劭也看見了弗蘭,緊接著也掀了簾子,朝弗蘭皮笑肉不笑地問道:“王子這是要走?”
弗蘭的目光越過他,大膽地看向劉鎏,笑道:“暫時不走!我還要去城守府借住幾日!”
許劭黑了臉:“我們夫婦若是不歡迎呢?”
弗蘭哦了一聲:“沒關係,本王子不介意。”
許劭想了想,忽然就勾勾唇角笑了:“也好。就是委屈王子了!”
弗蘭有些意外地看他:這麼好性子,答應了?
許劭放下簾子,劉鎏就捂著肚子靠過來,低聲問:“為什麼要讓他住進來?”
許劭捏捏她的臉,卻隻是笑,沒有答話。
他現在已經將弗蘭視為情敵了,要打敗情敵,怎麼能躲開呢?
當然要讓情敵靠過來,然後秀一秀恩愛,給情敵造成暴擊才行嘛!
劉鎏不知道他的小算盤,靠在他的懷裏,安靜下來,心裏漸漸開始情緒翻湧。
她已經知道了,弗蘭絕對也是一縷異世遊魂。
隻是不知道他們之間有沒有什麼聯絡?
夫婦倆到了城守府的時候,劉鎏仍舊在想著亂七八糟的,神情很是不安,好在有巨大的風帽擋住臉上的神情,低著頭被許劭又打橫抱起,一路回了臥房。
在門口的時候,守門的小廝見了隨後走進來的弗蘭,急忙問許劭:“駙馬爺,這位爺……怎麼安排?”
“住在客院裏即可。”
小廝立即領著弗蘭進了城守府的院子。
許劭做戲做全套,進了院子就吩咐道:“找大夫來,公主身子不舒服。”
好在之前從詠城和同峰城抓來的大夫,還有四個被留在了城守府裏為劉鎏保胎,蕭翎立即去找了一個大夫過來給劉鎏把脈。
大夫號完脈,很有脾氣地對抖了抖胡子:“公主好著呢,一點事都沒有。”
許劭好脾氣地笑了:“那就好!蕭翎,送大夫。”
等到大夫罵罵咧咧地走了,劉鎏才有些心虛地看許劭:“我和這位什麼王子,之前真的不認識。”
許劭點點頭:“我知道。”
劉鎏心下稍微鬆了口氣,隻是內心的擔心並沒有緩解多少。
許劭見她心事重重的模樣,她沒開口說,他也沒有追問。
兩人這一晚各懷心事地睡下,第二天就一起起得晚了。
等到劉鎏睜眼的時候,都快中午了,許劭正在不遠處看書,聽到她起身的動靜,放下書冊笑了笑,招招手道:“快來看,又下雪了,你心心念念的臘梅又開了幾株。”
劉鎏心情頓時好了起來,爬起身去門外一看,院子裏那幾株開得晚的臘梅,一夜之間居然都開了。
大年初一啊,劉鎏的生辰到了。
許劭起身跟著她出了門,見她在雪地裏跑動,有些焦急地上前將瘋玩的人拉住了:“小心肚子。走吧,去前頭看看他們準備好飯食沒有。”
劉鎏懷孕之後,吃得頻繁又多,每日裏不到中午就會餓了。
他們進了飯廳,想不到弗蘭已經在廳裏坐著了,見他們進來,捂著肚子笑了笑:“起晚了,有些餓,聞著味就過來了。”
他指了指桌上的一碗麵條,問:“這是,長壽麵?”
許劭點點頭:“今日是公主的生辰。”
說完,他拉著劉鎏坐下了,抬手端了一碗粥過來,咬了一勺子,自然而然地遞到劉鎏嘴邊,她湊過去就嗷嗚一口吃了。
弗蘭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笑了笑:“公主和駙馬,感情很好啊。”
許劭淡淡地看他,隨即問道:“二王子常年在南邊呆著不回去,不怕大王子奪了您手裏的權?”
弗蘭睥睨地笑:“真的有權,怎麼會輕易被人奪去?”
許劭點點頭,一邊說話,一邊喂劉鎏吃飯,眨眼的功夫,已經將一碗瘦肉粥給舀了見底。
弗蘭忽然看著劉鎏,說道:“本王子依稀記得,有人說過,公主姐弟倆當年出生的時候,是秋天。怎麼今日是大年初一,會是公主的生辰呢?”
劉鎏眸光一沉,隨即緊張地看了許劭一眼。
他果然也渾身僵硬了起來。
弗蘭好整以暇地看熱鬧。
她眼眸一轉,笑道:“二王子想必也知道,我和弟弟這些年在英國公府,並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到底是哪一天,我這個生辰,也是自己胡謅出來的,隻是因為過年前後好吃的比較多,嘴饞了,才會說大年初一是我生辰而已!”
弗蘭慢悠悠地哦了一聲:“原來如此啊,好巧……”
他記得有那麼一個女人的生辰,正巧也是大年初一,還真是巧了。
劉鎏被他陰陽怪氣的語氣弄得渾身緊張起來,見一碗粥吃完了,擦了擦嘴,朝許劭說道:“我去閃閃太陽,有些乏了。你忙你的!”
她不知道這個弗蘭是什麼來路,可是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還是躲遠一些比較好。她起身要走,弗蘭卻忽然說道:“公主十年前,是不是生過大病,險些死了?”
劉鎏心口劇烈一跳,拚盡力氣才讓自己的神情些微自然了點,看著弗蘭,笑道:“這是稍微打聽就能知道的事情,二王子問這個做什麼?”
弗蘭用一雙大海似的墨蘭眼眸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十年前,我也從馬背上摔下來,險些死掉。”
劉鎏頓時懂了他的意思。
這是想要透露自己的底細了嗎?
她歪了歪腦袋:“然後呢?”
弗蘭起身,走到她麵前,無視身邊虎視眈眈的許劭,弓著腰直視她的眸子:“然後,我想說的是,我一直在找一個人,我以前對不起她,找到她之後,想好好地補償她,不知道公主認不認識這個人?”
劉鎏臉色頓時變了,瞪著他,半晌,忽然冷冷一笑:“王子說笑了,我一直在灈陽城長大,您在烏孫國,我怎麼可能認識您要找的人呢?”
說完,她看了看許劭:“你們吃完飯該幹嘛幹嘛,我回去歇著了。”
她臉色蒼白,也不去管許劭會怎麼想了,一路回了臥房,攤在床上頓時沒了起身的力氣。
腦海裏忽然就浮現出前世的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她以前,是個產科醫生,有個相戀七年的男友,是同一家醫院的重症監護室醫生。
她和男友都是農村走出來的大學生,留在大城市裏打拚,什麼都沒有,隻能靠自己的努力。
自打走上工作崗位,兩人都忙工作,自然就聚少離多。
兩人都是每日在醫院裏忙得昏天暗地,可又隻是剛踏上工作崗位的小醫生,幹得多卻賺得少。
錢雖然隻夠度日,可她在那段日子裏,心裏卻是時時充滿了希望的。
她想著,日子苦是苦了臉,可至少,兩人的未來是美好的。
她趁著休息的時間,訂了婚紗,訂了拍婚紗的影樓,甚至連辦婚禮的日子都訂好了。
男友沒空陪她去挑戒指,她自己去。
男友家裏拿不出錢來給他們辦婚禮,她家裏拿出全部積蓄來辦……
本以為她和男友會順順利利的結婚,生子,白頭到老。
可是忽然有一天,重症監護室的一個小護士找到她,捂著自己的肚子,跟她說:“我懷孕了,是你男朋友的!我們是真心相愛的,你對他已經沒有吸引力了,放手,成全我們吧!隻要我和他結婚,我們家的六套房子,就會過戶三套給他。這些,是你給不了他的!”
她還記得自己當時怒火攻心,想找男友理論,可是打了無數電話,他都不接。
試圖去重症監護室找他當麵對質,他卻壓根不在醫院,請了假,不知道躲去了哪裏,做了縮頭烏龜,將戰場留給了兩個女人。
整整一周的時間,她過得天昏地暗,高強度地工作著,夜裏卻睡不著,白天也吃不下。
直到那一日,有一名孕婦因為羊水栓塞而死,孕婦的丈夫怪罪醫院,持刀衝到她工作的產科大樓,見人就砍。她正巧路過,被那人捅了兩刀,臨死的時候,似乎看見自己那個無恥懦夫男友從大門跑進來,和那個發瘋的家屬搏鬥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
弗蘭說了,自己也是十年前重病一場,如果她沒理解錯的話,弗蘭也是那時來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