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107 賤男(3 / 3)

劉涓看他一眼,沒答話。

蕭氏卻尷尬地推開了劉涓,起身朝劉雍走來,柔聲說道:“你怎麼這麼跟你父皇說話?”

“他真的是我親生父親嗎?我的孩子,就是他的親孫子,有哪個做祖父的,能對自己的子孫下這樣的毒手?”

一句話堵得蕭氏臉色都變了。

她年輕時脾性粗野,可也隻有劉涓一個男人,劉雍這死小子居然問“真的是我親生父親嗎”這樣的問題,真是氣死她了。

蕭氏抬手就掐了劉雍一把:“你胡說八道什麼?你父皇怎麼可能會害你的孩子?”

劉雍任由她掐著,隻是冷冰冰地瞪著劉涓:“你做這麼多,不就是想讓我娶林三爺的女兒,為你籠絡天下讀書人的人心,是嗎?”

劉涓放下眉筆,走到他麵前,淡淡地開口:“是。”

“好,我娶!”

蕭氏在一邊有些愣了:這小子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就這麼答應了?

“真答應了?”劉涓笑笑,“你的條件是什麼?”

“放了柳葉,讓他們姐弟團聚。柳桐桐以後會在我身邊,做侍妾,等我登基了,她也隻會是妃嬪,您滿意了嗎?”

劉涓淡淡地點頭:“好。”

他早料到劉雍會來提這個條件,劉雍也早料到他會答應,雙方都猜中了對方的心思,很爽快地定了劉雍的終身大事。

蕭氏在一邊看著,雖然心疼劉雍,卻知道劉涓這人看著文弱,心思卻最堅定執著,他認定了劉雍必須要娶一個家世高貴的女子做皇後,就絕不會看著柳桐桐嫁給劉雍做正室。

劉雍又朝蕭氏點點頭笑了一下,轉身便走。

劉涓看著他走遠,才無奈地笑道:“也不知這孩子的性子,是隨了誰。”

本該是皇家血脈冷酷無情的,卻偏生是個風風火火的癡情種……

蕭氏在一邊默默地垂眸,暗暗歎了口氣。

樂陽城中開始籌備劉雍大婚之事,焦州城外,卻迎來了趙國的征討大軍。

原來,瀾江王的大部隊,在知道劉涓要複辟的時候,就悄悄調動,往趙國而去。

原本打的主意,或許是趁亂也從趙國這片疆土上,割一塊肥肉下來。可是部隊剛走出家門不久,瀾江王卻發現許融手裏的兵力仍舊不少,要是和人家幹仗,指不定會輸。瀾江王於是轉念一想,自家正好隻有一個獨女,一直不肯隨便嫁出去,就是覺得全天下的小子都配不上自家閨女。

可許融不一樣啊,人家是少年帝王,配自己閨女,可不就剛剛好麼。

瀾江王立即改變了策略,造反改結親,把親閨女送了出去,手底的兵馬一路進發,穿過灈陽城,朝西北而來,加上京畿大營的兵力,以及西北守軍的殘兵敗將,竟也湊齊了近二十萬的大軍,浩浩蕩蕩在新年伊始,衝到了焦州城下。

焦州城中早有準備,眾將士嚴陣以待,

瀾江王率軍到了城下,竟也叫眾將士推了投石機過來,點了一桶桶的火油,朝城牆上扔來。

可是大火潑灑在城牆上,居然刺啦啦激起一陣白煙,很快,火勢小了下去,漸漸都熄滅了。

焦州城上爆發出震天的歡笑聲:“哦……哦……哦!”

原來,劉鎏在龍卻城一戰中用這種辦法破了城牆,各地爭相傳頌,許劭擔心趙國趁著深冬季節來征討西北,到時候也用火油和涼水破城。

他就命令各城將士,每日不停歇地拎著水往城牆上澆,接連幾天下來,各城的城牆外早就結了厚厚的一層冰,滑不留手,不僅能防止趙國軍隊用火破城,還能讓對方軍隊攻城時梯子都放不住……

如今眼看著許劭的計策發揮作用,城中將士們紛紛歡呼起來。

謝琰帶著守軍,在城頭上看著底下密密麻麻的趙國軍隊,聽著己方將士的歡呼,卻高興不起來。

這牆上的冰獨擋不了他們多久,如果趙國軍隊在城外駐紮,封堵焦州城與南方的物資往來,等到開春的時候,牆頭的冰全化了,城中也沒了糧草供給……

到那時,焦州城會不戰自破。

“傳信給樂陽,就說敵軍來犯,求陛下和太子早定計策。”

“是。

謝琰轉頭吩咐焦州城眾將:“繼續往牆頭澆水,暫時堅守不出,等候援軍到來。”

眾將士得令,開始加緊將城牆上被燒開的冰補上。

他們忙他們的,城下的趙國大軍卻有些不知所措了。

瀾江王也犯了難,他第一回帶領大軍上場打仗,本以為能用大火和冰水,打一場天下揚名的大戰。

哪知道火油撲到了厚冰上,火苗慢慢地沒了,軍中士氣也慢慢地滅了。

去城下叫陣的士兵罵了半天,人家就是關著門不出來跟你打,真是一肚子的火氣都隻能憋在肚子裏。瀾江王板著臉抖抖胡子,隻得氣悶地下令:“回營紮寨,圍困焦州城。”

“是!”

身後軍隊緩緩撤走,瀾江王在軍中的威信,隻第一天,就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回到大帳,瀾江王就一直黑著臉。

他身邊最得用的一個謀士,名喚淩歡的,見他一臉的生人勿進,卻偏生走上前來,輕聲問道:“王爺,這是怎麼了?今日一戰,莫非當真不順?”

瀾江王瞪他一眼,沒答話,心裏卻有些別扭:早知道就聽淩歡的勸誡了。

“卑職之前的擔心,莫非成真了?”

他之前勸說瀾江王不要冒進,不要用火油攻城,還被瀾江王訓斥了一頓。

如今再說起這事兒,瀾江王隻覺得好沒麵子,擰著臉,隻得點點頭:“嗯。”

淩歡朝旁邊的人打了個眼色:“你們先出去。”

大帳裏很快隻剩下他們兩人了,淩歡才低聲道:“主子,這次的征討大軍,有戰鬥力的,可都是咱們的人。卑職之前勸說您趁機發兵,可不是想讓主子給灈陽城的那位做嫁衣的,無奈主子非要將郡主嫁過去,如今咱們的兵力眼看著就要在西北戰場消耗,以後咱們沒了兵馬,郡主在宮中的日子能好了?”

瀾江王拿一雙粗豪的大眼瞪著他:“本王的閨女都入宮了,你現在說這個有鳥用?”

淩歡被罵,立即垂著腦袋說道:“王爺,卑職不是勸您反悔撤兵,隻是勸王爺,戰場上務必保存咱們東海的實力,這先鋒營,還是將趙國本土軍隊放在前頭吧?”

瀾江王一愣,隨即想了想,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就算是為了閨女,他的軍隊也不能都死在焦州城下,保存實力的確是比較高明的做法。

“好。”

淩歡見他答應,眸光閃了閃,隨即笑著抬頭看瀾江王一眼:“主子英明!”

勸說完瀾江王,淩歡就轉身回了自己的營帳,悄悄寫了一封密信,卷起來包進油紙中,去樹叢裏上茅房的時候,順手塞進了一棵不起眼的大樹樹根下,隨即慢悠悠地回營了。

……

樂陽城中,梁國新朝廷的各個官員陸陸續續到了,在別宮的大廳裏開起了朝會。

劉涓將戰報給各位傳看了,才朗聲問道:“眾位愛卿,可有什麼良策?”

張標越眾而出,答道:“陛下,趙國軍隊兵強馬壯,糧草充足。目前是隆冬時節,我們可以堅守不出,可若等到春天到來,焦州城的城牆必然擋不住他們,到時候惡戰起來,我方必然吃虧啊!”

劉涓看他:“張將軍的意思,是要主動出擊?”

張標點頭:“是。”

劉涓轉頭又看劉雍:“太子覺得呢?”

劉雍越眾而出,大聲答道:“兒臣附議。我們應該主動出擊!”

劉涓點點頭:“那邊傳令焦州,主動出擊以退敵軍。傳令龍卻城,命許劭帶援軍火速支援焦州城!”

眾臣領命退下。

劉涓忽然捂著心口咳嗽起來,一臉痛苦的樣子。

劉雍先時沒在意,等到見他咳嗽停不下來,才別別扭扭地走過來,問:“父皇怎麼了?”

劉涓身邊的一名長臉太監見他咳嗽,立即掏出藥丸來遞給他,他接過吃下了,才朝劉雍擺擺手:“受了些風寒,不打緊。”

劉雍淡淡地點頭,隨即躬身退遠了些。

“皇宮督造得如何了?”

“兒臣昨日去看,議事大殿和各宮寢殿的地基已經打好,木材也已經到位,木匠們正在加緊打造。兒臣覺得,是不是給工地的工匠們,發些獎賞?不需多了,隻要每人多一吊錢即可。”

“你看著辦吧。”

劉涓臉色有些蒼白,精神也不大好的樣子,被太監扶著起身離開了。

劉雍神色凝重地在原地看了劉涓的背影半晌,才去了庫房,守庫房的是蕭氏身邊的秋容姑姑,見了他,神態親和地過來給他請安:“太子殿下。”

“秋容姑姑請起。”劉雍看了看庫房大門,“庫房賬冊是不是在姑姑這裏?我想取一些錢,叫人賞給工地上的工匠們。”

秋容溫和地笑著點頭:“奴婢這就找來。”

她拿過腰間隨身帶著的鑰匙,從一個小櫃子裏取了一疊賬本來,遞給劉雍:“賬冊都在這裏了。”

他接了,隨手翻開一本,目光落在賬冊的字跡上,眸光一閃,隨即恢複如常,隻是淡淡地問:“咱們庫房裏的財寶,都是誰運來造冊的?”

“這個……奴婢就不大清楚了。隻知道是陛下身邊的一個財神爺,很會經商的,這些年陛下手底的商會,就由這位財神爺掌管的。”

劉雍神色微冷,將幾本賬冊都翻了翻,才還給秋容,隻拿了一本,說道:“就從這本上記賬吧,取兩千吊錢出來,我叫人抬去工地。”

“喏。”

秋容姑姑拿了鑰匙帶人去庫房裏取錢,劉雍卻臉色越來越難看,吩咐人將錢抬去工地賞人,他自己就轉身回了院子。

柳桐桐正在院子裏親手給他洗衣服,正踮著腳往繩子上搭曬呢,見他進來,立即笑著招招手:“快來幫我,我夠不到。”

劉雍走過來,接過她手裏的衣服,一件件地掛上去,臉色卻一直臭臭的。

柳桐桐終於發現不對,柔聲問:“怎麼了?前麵出什麼事了嗎?”

劉雍將最後一件衣服掛好,轉身,低頭,直勾勾地看著她的眼睛:“桐桐,你這些年一直幫著父皇斂財做生意,是嗎?”

柳桐桐臉色一僵,隨即尷尬地笑:“你,你怎麼想起說這個了?”

“是,還是不是?”劉雍板著臉,並不接受打岔。

柳桐桐心中一跳,眼見著瞞不過了,隻好微微垂頭,低聲答道:“是。”

“你從灈陽城消失,不是被父皇綁走,而是自己押運著錢財和寶物,主動離開的,是不是?”

柳桐桐沒回答,低著頭不說話了。

“我一路被乖乖帶到焦州城,就是為了你,你知道的,是不是?”

柳桐桐抬頭看了他一眼,眼裏隻有淚水,卻是一句話也答不上來了。

劉雍走近一步,鐵青著臉道:“你將滿庫房的金銀財寶搬運到樂陽,一路躲著我,後來又自己去了詠城,讓我以為你一直被綁架著,隻能乖乖聽父皇的話,是不是?!”

柳桐桐這回卻是忍不住搖頭,撲過來要抱住他:“我沒……”

“夠了!”劉雍忽然狠狠地一甩手,將她推開了,“你騙得我,像個蠢蛋!柳桐桐,你贏了!別再拿你那些謊話來哄我了!就算你因為柳葉被威脅……如果不是我發現,這些事情,你是打算瞞我一輩子嗎?”

他吼完,轉身氣急敗壞地走了。

“劉雍!!”她急得撲倒在地,徒勞地喊,“我……”

可是又能解釋些什麼呢?

除了她不是自己去的詠城,而是被綁去的,其他的事情,都是她幫著劉涓做的。

一切解釋都是借口!

她惱恨地捶了捶地,嗚嗚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