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別人還沒明白李廷恩話中含義,姚大老爺音調已經陡然拔高了,他放案幾上手拚命發抖,“你說這酒送到軍營裏給士兵清洗傷口能防止傷口潰爛?”
好姚家看起來還有一個聰明些人,就是可惜姚清詞了,空有心智,偏偏是個晚輩。
李廷恩心中惋惜,臉上笑溫和,“是。隻是這酒釀出來不能直接用,還需用晚輩想法蒸過。因而晚輩才能其中占一成份。”
“還要用你法蒸過。”姚大老爺捋了捋胡須,盯著李廷恩問,“你占一成,剩都給了誰?”
李廷恩沒有隱瞞,“沐恩伯府占兩成分,果毅侯府占兩成,還有平國公府占了一成,少府寺占了兩成,後一成,分成三份給了昌侯府,侯府,睿侯府。”
姚大太太對著李廷恩分心裏湊了湊,反複算了幾遍,終於忍不住驚道:“你隻打算給咱們一成份?”
“一成!”姚二老爺將話都落參與這門生意勳貴門第上了,聽到一個個都是京中權勢盛勳貴,姚二老爺都被震住了,忘了份這回事情。此時聽到姚大太太聲音,這才回過神,自己也算了算,氣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這可是咱們清詞方!”
“是。”李廷恩溫和有禮道:“是以萬師兄已應允了我,姚姑娘那半成份,他會單獨給算出來,往後每月就差人交到姚姑娘手上。”
“交給清詞。”這一次,連姚二太太都忍不住了。她沒想到姚家這一成還要扣半成出來給姚清詞,不是給姚大太太。
李廷恩眉眼不動,眼神幽深嘴角卻始終含著不變笑意,“原是打算交給姚兄,隻是姚兄說他不善理這些俗物,讓直接交給姚姑娘。姚姑娘也說了,她出嫁之時,自然會將姚兄這一份給留出來。”
姚二太太對上李廷恩笑如春風臉,卻覺得掉進了一個冰窟窿,她心直往沉。甚至她還沒來得及歡喜這原不被她看眼裏釀酒一事所能帶來和京中數個勳貴交機會,李廷恩這一棒就狠狠敲了她頭上,不僅如此,接著還兜頭來了一盆涼水,一點不給她喘息機會。
姚大太太急得不得了,她是不知道這酒釀出來到底能做什麼大用。可她會看姚大老爺臉色,會聽李廷恩數出來那些勳貴。
既然姚大老爺這麼看重,京中勳貴們都樂意參合這門生意,這門生意就一定是能掙大銀。要緊,是少府寺都要占份!
可姚家出方卻隻能占一成,一成還要直接分辦成到姚清詞手裏,將來就是姚清詞與姚鳳晟這兄妹兩給分了,自己連過過手都不行,這怎麼能行!
姚大太太顧不得許多,拉了臉就要說話,誰知姚大老爺目中凶光大盛看了她一眼,眼中警告之意猶如實質,登時把從來沒見過姚大老爺這幅模樣姚大太太給嚇得打了個寒顫。
“你說這些,可都定了?”
明白姚大老爺這話意思,李廷恩就道:“事情是萬師兄與付大人出麵經手。少府寺那邊,宮中太皇太妃也幫忙說了幾句話,隻是萬師兄私亦打點了一番。”說著李廷恩就看裝作不經意看了看姚大太太方向。
姚大老爺察覺到李廷恩舉動,登時老臉一紅。
他如何會不明白意思。
按照姚大太太先前算法,兩萬兩銀弄個釀酒作坊根就是天方夜譚。兩萬兩倒是能買地起個作坊,把匠人也給買,把釀酒糧食也置備齊了。可弄個釀酒作坊錢哪裏光能這麼算?別不說,光是打點少府寺,就要不少錢。你能讓太皇太妃與安原縣主出麵弄個酒牌,少府寺照樣能決斷什麼時候把酒牌給你。再有,你找地方起作坊,你得買地,買地要辦地契,你要請匠人,要有熟悉門路人給你找信得過,有真事,還有收糧,要收到好糧食釀好酒,要與糧行人打交道。樁樁件件,哪一頭都不是你用身份壓服就行。閻王好見,小鬼向來難纏。
要緊,酒釀出來要送到軍中,不是空口白牙就能送進去,沒有軍中人出頭幫忙說話,就算是王母娘娘仙露,人家也能給你說成是廢水。
這樣一算,想疏通所有關卡,別說是兩萬兩,就算是二十萬兩都不一定能打住。
說起來,姚家如今情形,以這酒價值,若非李廷恩中間轉圜,單憑一張酒方,隻怕別人是連一成都不想給姚家。酒方已經被送出去給李廷恩看過了,他又不是記不住。有利字再前頭,那些人是不會顧忌什麼太師臉麵威名。能如此做,還是李廷恩有良心。
至於要單獨給姚清詞與姚鳳晟半成,而且還不樂意過姚大太太手,姚大老爺來是有些不悅,此時想想,也覺得能明白。誰叫姚家上先弄出事兒立不住腳。
一想到此事成了對姚家作用,姚大老爺就再也不考慮能掙多少銀了。此時銀不重要,重要是姚家重找到一個立足根基。
他不顧姚大太太幾人難看臉色,拍了板,“好,就照你意思。到時候一起寫了文了,我讓鳳晟也去按個印。”
“老爺!”
“大哥!”
姚大老爺目光跟刀一樣再姚大太太和姚二老爺臉上刮了刮,對他們叫聲置之不理,看著李廷恩道:“廷恩,你回去罷,事兒就這麼定了,我做主。往後姚家若還有人去找你要說法,你就差人報到這頭來。”
他此話一出,屋裏頓時沒人敢再呲牙。
李廷恩見到姚二老爺臉上憤憤神色,再看看姚大太太一臉不甘願樣,還有姚二太太木偶菩薩一樣神情,忍不住心裏輕輕搖了搖頭。
姚家,可惜了。
想到姚太師曆經三朝風雲,後不惜一死給兒孫求一線生路,他起身恭敬衝姚大老爺行了禮,應了姚大老爺話。
姚大老爺又要留李廷恩用飯,不過李廷恩推辭後,看到家裏人臉色姚大老爺也沒勉強,隻是歎了口氣,交待管家恭敬把李廷恩送走。
門房劉栓點頭哈腰將李廷恩送走後,趕緊叫人去給後院姚清詞報消息。
聽說李廷恩是被管家送走,姚清詞一直捏著心才慢慢鬆開了。
看著姚清詞倚迎枕上歇神,劉栓家一麵給姚清詞按著肩,一麵埋怨道:“李公也真是,多就多給些罷,原就是姑娘您拿出來方。這可倒好,弄得您還裏外不是人,大太太天天說些怪話,可叫端芷院那頭如了意。”
就是沒有這事兒,大太太也不會公然站到端芷院對麵。這對大太太又有什麼好處?好李廷恩有事,看樣,他是將家裏人給壓住了。
姚清詞有些疲倦道:“就是給再多,到我手上也不會多多少。”
劉栓家也知道姚清詞說是大實話,便歎了口氣。她看著姚清詞已經合上眼睡著了,連忙給她蓋了被,自己邊上拿了針線做。
一個時辰後有小丫鬟溜進來。
劉栓家看了看還睡著姚清詞,想到這些日為了份事情姚清詞一直沒有放過心,就小聲斥責小丫鬟,“做什麼,姑娘睡著呢。”
“是敦哥那邊消息。”小丫鬟有些委屈嘟了嘴。
美人榻上歇息姚清詞來就睡得淺,小丫鬟進來是會她就醒了,隻是閉著眼假寐,此時聽見墩哥三個字,她就睜開眼緩聲道:“讓她過來。”
敦是姚家管家兒。姚清詞花了許多消息,才從院裏挑中了一個小丫鬟跟有些憨傻敦套上了交情。劉栓家也知道耽誤不得,就把小丫鬟帶了過去。
小丫鬟看著姚清詞福了福身,“姑娘,敦哥說李公走了後,大太太和二老爺都廳裏喊了幾句,大老爺還發了脾氣。”她眼珠轉了轉,笑嘻嘻道:“還有,敦哥說李公說了,給姚家分裏要扣半成出來,叫人直接送到您手上,大老爺答應了。”
劉栓家頓時大喜過望。
姚鳳晟早前過來時候就說有人找過他,要直接將份給他,他不樂意,交代了人交到姚清詞手上。可劉栓家對姚家情形也很清楚,她就覺得這事兒指望不大,隻是心裏存了幾分念想。
沒想到事情居然真給辦成了。
這時候劉栓家對李廷恩不肯多給姚家些份怨恨都丟到了九霄雲外,對著姚清詞歡喜道:“姑娘,您可終於熬出頭了!”
姚清詞能明白劉栓家這話裏意思,不僅是說她手裏很能有一筆可以支配銀,要緊是說她這樁親事沒有挑錯人。
事實上,哪怕性一向清淡,聽見李廷恩居然真將份給到了她手上,她心裏也泛起了一陣說不清暖意。
這個李廷恩,是真明白她處境。
她望著窗外隨著天氣轉暖而開肆意一片錦繡斑斕,些許茶褐色瞳孔中流轉出瀲灩如春水波光。
也許,祖父臨終前定這一門親事,是真為自己著想過,並不僅僅是為了姚家。
姚家有人喜有人愁,此時李廷恩麵對著對麵杜玉華隻覺得無奈。
一樣一身男裝,一樣高頭駿馬,一樣女兵護衛,麵對一樣李廷恩,杜玉華心裏卻有了別樣說不清道不明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哦,今晚沒了吧,我得理一理大綱,然後抓緊這兩天放一個人物表出來。明天多點,因為明天沒親戚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