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福伯的回報,李廷恩對自己心中的猜測更添了幾分把握,不過事關重大,他決定要做到萬無一失。
“找幾個人,把屈家供給那些藥鋪的藥買回來找大夫看看。”
福伯聞言大吃一驚,“大少爺,您是覺著屈家的藥材出了問題,”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兒。人哪有不生病的,藥材出了事兒,吃到肚子頭,那就不是治病,是要命了。
李廷恩神色清冷,“不是藥出了問題,是人出了問題。”
福伯不明白李廷恩這話裏頭的玄機,不過他對這件事再也不敢掉以輕心,立時決定將此事放在頭等大事上。
“大少爺,您明兒就要回縣裏去。您看要不要給大姑太太他們備置幾件衣裳,現做是來不及,明早倒能去成衣鋪子買幾件。”福伯試探的看著李廷恩。
李廷恩擰眉拒絕,“不用了,當初是如何,如今便如何。”
這些話福伯就更聽不懂了。他隱隱約約能聯想到平日的流言猜出些什麼,但他是萬萬不敢在李廷恩麵前提的。事情都回報完畢,他就躬身退了出去。
李廷恩繼續翻閱厚厚的賬冊。
自考中秀才後,他將與向家合作燒炭生意的事情抬上了明路。竹炭獲利頗豐,他又用賺的銀子陸陸續續買下幾個中等田莊。最早他想在田莊挖幾個魚塘養魚,可桑基魚塘在養殖方式在這裏早有人使用,並不少見,卻沒人能從裏麵獲取豐厚的利潤。原因就在能在這個時空常常吃的上魚的,都是家裏頗有一些底子的人家。而這些人家,要常跟一家定菜肉,必然要信得過的下人來看過。他們都沒法子接受吃糞便長大的魚。最後無奈,李廷恩隻得在田裏丟了些魚苗,魚還未長大,就被鳥雀們抓了不少來吃。好在總有能長大的,也能添補些銀子,再不濟,至少田裏的收成會更好些。
他也曾經打過主意在田莊裏套養雞鴨,嚐試了一回,家禽死了大半。這個世界沒有防疫針,沒有先進的機械定時打掃清潔消毒,單靠石灰,很容易就讓家禽染上瘟疫,以致血本無歸。而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讓莊頭盡心盡力上,顯然並非是個好法子。在能找到合適的方法避免這個問題之前,李廷恩不敢再輕易嚐試。好在這幾年他吩咐人搜羅了不少獸醫方麵的人才,也許隔幾年可以試試畜牧養殖。
不過李廷恩覺著他最好運的不是燒製出竹炭,而是中舉後買下了李家村的那座玉峰山。他從沒想過,玉峰山中居然有硝石礦。他不擅長化學,卻很清楚的記得一條最簡單的化學公式,硝石可以製冰。將硝石和製冰之法分別賣給向家和秦家朱家還有大燕其它幾道的數家後,他才用商量好的價格將冰推出市場。
夏日炎炎最是難過,可冰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起的。要存冰,需挖冰窖,要人員看管,定時在冰窖外澆水,種種繁瑣。李廷恩用硝石製出的冰,雖說不能入口,但夏日能在家中擺兩個冰盆,對許多普通百姓而言,就是無上享受。很多家有餘錢的,還喜歡多買些冰回家,放在灶上,有好的剩菜時,這種便宜的冰就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百姓們用大盆放一塊冰,在旁中又放一碗肉菜,以避免肉菜餿臭的方法啟發了李廷恩。他在買下的酒樓後院深挖了一個大冰窖,用硝石製了許多大冰塊,將冰窖的溫度整體降下去之後,在其中放置井水,以此凍出了可以適用的冰,也就能在酒樓賣出大量便宜的冰碗,冰乳。
此時正好是夏季,看到幾處賣冰鋪子的利潤,還有酒樓的收入,再比對一番與鄭家合作的金銀花茶收入。他覺著,自己這趟回來,中間還有兩年才去考進士,應該想想別的途徑了。
手裏生意除開一個金銀花茶勉強算是四季皆宜,大多都是季節性的收入。而且這一趟出去,各地都有商家陸陸續續摸索出竹炭燒製的法子,硝石可以製冰更是傳的極遠。李家村能有硝石礦脈,其他地方自然也能找到。至於買地,好的地,並不是那麼容易買到。不過,今年似乎朱家曲江河邊上的桑林就可以養蠶了。
忽然,李廷恩翻到賬本一頁,眼前一亮。
一個早年開給李二柱打發時間的鋪子去年居然有五百兩的利潤。雖說在酒樓冰鋪,金銀花茶竹炭生意中這個鋪子的收入毫不起眼,甚至可能連一個田莊的收入都比不過。畢竟田莊雖小,他卻從空間裏找了些良種出來,拿到外間後,產量提升很大。而這個鋪子,並非在鬧市,隻賣一些李二柱平日閑下來打製的櫃子等,一年多以前他離家時,這個鋪子的收入剛夠給夥計們發工錢。
“李大山。”李廷恩看著這似曾相識的名字,凝神想了想,終於有了點好心情。
可真是不容易。自己從李氏族中挑了那麼多人出來,總算是有一個像樣點的了。若這李大山真是憑自己的本事把鋪子經營的如此紅火,就算是為自己添了個臂助。
在這個年頭,以血親宗族為紐帶的族人,比別人值得相信的多。
約略點算過產業,發現沒有大問題後,李廷恩徑自去休息,明日還有一場仗要打,他必須保證自己精力的旺盛。
而這個時候李翠翠正與李珍珠針鋒相對。
李翠翠一肚子氣的看著對麵的李珍珠,她真是想不明白,為何這個妹妹從一出生就跟自己過不去。要當初這個妹妹就是個弟弟,自個兒的日子是不是好過的多。
“你到底想做啥,我回趟娘家,前腳跟沒過門檻,李心兒人就堵到了門口,後腳你也追上來了。這是你的娘家,就不是我的娘家?就興你大大方方帶著孩子回來,我回個娘家,大夥兒就跟防賊一樣防著我!”說著說著,李翠翠臉上就掛了兩行淚,“婆家婆家欺負我,我不過賣幾個丫鬟,他們就罵我是毒婦。我要真是毒婦,我就把人弄死了,隻是灌了兩碗藥,誰家不是等嫡長子生出來才有庶子的。他還要給我寫休書,娘家至今沒個像樣的人給我撐腰,見了我還躲得遠遠的。連親妹妹都來數落我,我還活著做啥。”
小曹氏坐在榻上看李翠翠哭的傷心,有些心疼的想勸。
“娘,您別理她。都說的啥話,啥叫沒個像樣的人給你撐腰,敢情爹和二伯他們一趟趟往屈家跑,都是往屈家去討飯吃的。”李珍珠沒好氣的道:“再有,啥叫我不樂意你回娘家?大姐,你自個兒說,你哪次回娘家不找點兒事兒出來。你怪別人跟防賊一樣防著你,你咋不想想,你為你那點事兒上二嬸屋子裏哭了多少回,你是想著廷恩不在家就隨便吆喝二嬸幫你出頭是不?”
李翠翠不哭了,放下帕子瞪著李珍珠,“李珍珠,你胳膊肘就往外拐是不是,看人家出息了,你恨不能把那童養媳當你的娘。”
“閉嘴!”這回不等李珍珠反駁,小曹氏坐直身子一巴掌就給李翠翠扇了過去。
“娘。”李翠翠捂著臉不敢置信的望著小曹氏。
小曹氏臉上掛了一層冰霜,恨聲道:“你罵誰是童養媳?”
李翠翠不敢麵對小曹氏駭人的目光,低下頭訕訕分辨,“娘,你咋了,她是童養媳這縣裏誰不曉得,府城裏都有人說道。屈家我那幾個兄弟媳婦,天天拿這個笑話我。你就是把我打死別人也這樣說。”
看她不悔改,小曹氏氣的心口抽痛,一個耳光又扇了過去。
這下李翠翠忍不住了,跳腳道:“娘,你今兒咋了,你打我打我打死我罷,橫豎我在屈家過的也不是人過的日子,我要被休了,回家也得被弄死,你生了我,我死在你手裏頭還劃算些。”
“要死,你就滾回屈家一根繩子上吊去!”小曹氏對李翠翠的哭鬧不為所動,冷冰冰的吐出一句。
這下,不僅是李翠翠,就連李珍珠都有幾分嚇住了,呆呆的望著小曹氏。
小曹氏看李翠翠不鬧騰了,丟給她一張帕子,劈頭蓋臉的給她罵過去,“你是我生的,你啥德行以為我不曉得?翠翠,我告訴你,你這法子,在我麵前能使使,那是我這個當娘的心疼你。不過你要想拿著去對付別人,尤其是廷恩,你趁早歇了罷。”
“娘,我不是,這不是心裏搓火。”李翠翠搓著手,很不安的低了頭。
“搓火?”小曹氏用力在李翠翠額頭上按了一指頭,恨鐵不成鋼的罵道:“當初是你自個兒又哭又鬧要嫁到屈家去,你說屈從雲稀罕你,心疼你,到頭來三天兩頭的鬧別扭,你自個兒說說,廷恩還在家的時候就給你收拾過多少回爛攤子。翠翠,做人要有良心。這家裏上下如今能過這樣的日子,都是廷恩的功勞,你也別想著啥都是姓李的,就該拉著一起過好日子。你可是嫁出去了。你想想罷,你爺老早就發話說過不許家裏再管你的事兒,不單是你,連你小姑跟範家鬧了回來,你爺都不準那頭去找廷恩鬧騰。是廷恩自個兒念著情分,一次次給你伸手,別人背後說你二嬸是童養媳,打小被賣過來的,你就該大耳光給她扇過去,屈家的人又咋了,咱李家眼下比他們缺啥,廷恩還是解元呢,他們屈家就是把著鄭家掙了點銀子,有本事自家也出幾個解元試試?還有,你二嬸是不是他們長輩?當初不是屈家三回四回的上咱們李家提的親?你不自個兒把腰杆直起來,被人一說還跟著瞧不起你二嬸,你做的這叫啥事!不說這些,那還是你親二嬸,你一點尊卑長幼都不分,誰能對你不寒心。”
小曹氏不認為自個兒是個老好人,可她心裏還有杆秤,尤其她不允許李翠翠愚蠢的將一些想法因習慣而顯露於外。
“娘,我錯了,我錯了。”李翠翠被小曹氏說的臉色青白,撲到她懷裏大哭,“娘,廷恩到底啥時候回來,我去見二嬸,心兒就一直堵在外頭,我根本見不著二嬸的人。屈家那些人,根本不把咱們家的人放眼裏,他們怕的,隻有廷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