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 為什麼我不是基督教徒(3 / 3)

道德問題

接著講道德問題。我認為在基督的道德品性中存在著一個非常嚴重的缺點,那就是他相信地獄。我自己認為,真正非常慈悲的人決不會相信永遠的懲罰。《福音》書中描繪的基督無疑是相信永遠的懲罰的,我們也一再發現把不聽從他訓導的那些人視為寇仇的報複心理,這種態度在傳教士中並不少見,但它確實有損於他至善至美的形象。舉例來說,蘇格拉底就沒有這種態度,他對不聽從訓導的人總是和顏悅色,彬彬有禮;我自己認為,采取這樣的態度要比采取憤怒的態度,對於聖賢來說,是更值得稱道的。也許大家還記得他臨終的遺言,以及他平時對持不同觀點的人所說的話吧。

你們會發現基督在《福音》中曾說:“你們這些蛇類、毒蛇之種啊,怎能逃脫地獄的刑罰呢?”這是對那些不聽他教誨的人講的。我認為這並不是很高明的口氣,而諸如此類關於地獄的描寫也比比皆是。當然,還有一段經文,是關於褻瀆聖靈的罪的,也是大家很熟悉的:“唯獨說話敢犯聖靈的。今世來世總不得赦免。”這句經文給世界帶來了無窮苦難,使各種各樣的人都以為自己已犯下了褻瀆聖靈的大罪,今生來世都不能得到饒恕。我堅決相信,生性還有一點仁慈的人,就決不會把世界置於這種畏懼和恐怖的籠罩之下。

基督還說:“人子要差遣使者,把一切叫人跌倒的,和作惡的,從他的國裏挑出來,丟在火爐裏。在那裏必要哀哭切齒了。”他還不斷談到哀哭切齒,這種說法在一節又一節的經文中一再出現,使讀者明顯地覺得,說話的人對於別人哀哭切齒感到某種樂趣,否則他就不會這樣津津樂道。大家當然記得分別綿羊和山羊的故事,講到他第二次降臨時將如何把人類分成綿羊和山羊兩大類。他要對山羊說:“你們這被詛咒的人,離開我。進入那永火裏去。”他繼續說:“這些人要往永火裏去。”他又說:“倘若你一隻手叫你跌倒,就把他砍下來。你缺了肢體進入永生。強如有兩隻手落到地獄,入那不滅的火裏去。在那裏,蟲是不死的,火是不滅的。”他也一再重複這一說法。我必須承認,我認為把地獄的永火當作是對罪惡的懲罰的這種理論,是一種慘無人道的理論。它是給世界帶來殘忍,使世界多少世代受到殘酷折磨的理論。《福音》中的基督,如果你相信他的傳記編寫者所描繪的那樣,無疑是對於這一點必須負部分責任的。

另外還有些重要性較小的例子。例如格拉森豬群的事件,驅使惡魔進入豬群,使它們撞下山崖,投海而死,這樣做法顯然是不很仁慈的。你要記得他是無所不能的,能叫魔鬼走開了事,但他卻讓它們進入豬群。還有無花果樹的那個奇怪的故事,我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大家都知道無花果樹的遭遇:耶穌餓了,遠遠的看見一棵無花果樹,樹上有葉子,就往那裏去,或者在樹上可以找著什麼。到了樹下,竟找不著什麼,不過有葉子,因為不是收無花果的時候。耶穌就對樹說:“從今以後,永沒有人吃你的果子。”……彼得……就對他說“拉比,請看,你所詛咒的無花果樹,已經枯幹了。這個故事荒謬絕倫,因為當時並不是結果子的季節,你很難歸咎無花果樹。無論從智慧上看或者從品德上看,我自己都覺得他不像曆史上傳頌的某些人那樣高超。我看在這些方麵,釋迦牟尼和蘇格拉底的地位要比他高。

感情因素

正像前麵說過的那樣,我認為人們信仰宗教的真實原因同論證根本沒有什麼關係。他們信仰宗教是由於感情的原因。人們常說,攻擊宗教是錯誤的。因為宗教使人更有道德。有人這樣對我說過,我沒有理睬。大家當然都知道岔纓爾·巴特勒寫的《重遊埃瑞璜》對這種論調的嘲諷。你們都還記得他在書中提到,有個叫希格斯的人來到一個遙遠的地方。他在那裏度過一段時間以後乘氣球逃離了那個地方。20年以後,他又舊地重遊,發現那兒出現一種新宗教,說他希格斯已經升天,並崇拜他為“太陽王子”。他發現紀念他升天的節日即將到來,他聽到漢基和潘基兩位教授在交談,說他們未嚐目睹希格斯的尊容,也永遠不願碰到他;但他們是“太陽王子”教的大祭司。希格斯勃然大怒,就走到他們麵前去對他們說“我要揭露這一切騙人的鬼話,我要告訴埃瑞璜的人民,我不過是凡人希格斯,我是乘氣球騰空而去的。”別人卻對他說:“你可不能這樣做,因為這個國家一切的道德準則都是同這一神話聯係在一起的,他們一旦知道你並沒有升天,便會一下子全變得邪惡了。”他終於被說服,隻好悄悄地走了。

這意思就是說,如果不堅信基督教,我們都會變邪惡了。我倒似乎覺得,信仰基督教的人大多都是極其邪惡的。大家可以看到這種咄咄怪事,就是曆史上無論什麼時期,隻要宗教信仰越狂熱,對教條越迷信,殘忍的行為就越猖狂,事態就變得越糟糕,在所謂宗教信念的時代裏,當人們不折不扣地信仰基督教義的時候,就出現了宗教裁判所和與之俱來的嚴刑,於是也便有數以百萬計的不幸婦女被當作女巫燒死,在宗教的名義下,對各階層人民實施了各種各樣的殘酷迫害。環顧今日的世界,你會發現世界上人類的情感稍微有一點進展,刑法有任何改進,緩和戰爭的每一步驟,改善有色人種待遇的每一步驟,奴隸的解放和道德的進步,都曾受到世界上有組織的教會一貫的反對。我可以很慎重地說:“基督教作為有組織的教會,過去是,現在也依然是世界道德進步的主要敵人。”

教會是怎樣阻礙進步的

我說今日的教會依然阻礙著人類的進步,你也許覺得有些過火。我並不認為這樣。現在隻說一件事實。請你們原諒我提到這樣的事。這不是令人愉快的事,但是教會強迫我們談論令人不愉快的事。假定在我們今天居住的世界上,有一個天真無知的少女嫁給了一個梅毒病患者,天主教會就說:“這是不可變更的神聖誓約。你們必須共同生活一輩子。”女方還不能采取任何措施以預防生養患梅毒病的嬰兒,這就是天主教的主張。我認為這是窮凶極惡的殘忍,隻要人類天然的同情心還沒有被教條完全泯滅,隻要人類的道德天性對苦難的感覺還沒有達到麻木不仁的地步,誰也不能說這種事情是合乎情理的,這種事態應該繼續下去。

這還隻是一個例子。目前,教會仍然擁有各種手段堅持它所稱為的道德,使各種人民蒙受不應有和不必要的痛苦,當然,正如我們知道的那樣,它仍然反對減輕世界上痛苦的各種各樣的發展和進步。因為它把某些同人類幸福毫無關係的狹隘的行為準則,美其名為道德;如果你認為應該做這做那,因為它有利於人類幸福,他們卻說這同問題毫無關係。“人類的幸福與道德有什麼關係呢?道德的目的並不在於讓人類幸福。”

恐懼是宗教的基礎

我認為宗教基本上或主要是以恐懼為基礎的。這一部分是對於未知世界的恐怖、一部分是像我已說過的——希望在一切困難和紛爭中有個老大哥以助一臂之力的願望。恐懼是整個問題的基礎——對神秘的事物,對失敗,對死亡的恐懼。恐懼是殘忍的根源,因此,殘忍和宗教攜手並進也便不足為奇了。在這個世界上,我們依靠科學的力量已經開始能了解一點事物、掌握一點事物。科學終於在同基督教的鬥爭中,在同一切教會勢力們鬥爭中,在一切陳腐箴言的逆流中,一步一步艱難而頑強地發展起來了。科學能夠幫助我們戰勝多少世代以來人類一直生活在其中的怯懦的恐懼。科學能使我們懂得,我們捫心自問也該知道:我們再也不要到處尋找子虛烏有的幫助,再也不要幻想天上的救星,而寧可腳踏實地,依靠我們自己在地上的努力,把多少世紀以來教會造成的這個世界改造成為適於生活的地方。

我們要做什麼

我們要獨立思考、光明正大地看待世界的一切——善的、惡的、美的、醜的,正視客觀而不是害怕現實。用智慧征服自然而不是僅僅懾於自然的淫威,甘願俯首聽命。有關上帝的整個觀念來源於古代東方專製主義。這種觀念是同自由人格格不入的。當你聽見人們在教堂中自我貶斥,說他們是可憐的罪人這類話時,會感到是可恥的,是同有自尊心的人不相稱的。我們應當昂然奮起、坦率地正視世界。我們應當把世界建設得盡可能美好些,縱然不能十全十美盡如人意,也總要比別人在過去幹的強得多。建設一個美好的世界需要的是知識、善良、勇氣,而不是對以往嗟悔不已,也不是用許久以前無知的人們用過的話語來禁錮我們自由的思想。這需要的是大無畏的觀點和自由的思想。這需要的是對未來的憧憬,而不是對於業已死亡的過去永無止息的懷戀。我們深信:用人類智慧創造的未來世界將遠遠地超過死亡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