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複下來已近臨晨,筱玉行至門邊撩起門簾,薄曦下,之前橫陳的屍體已經清理幹淨。日出,光芒萬丈,卻掩不去血腥的味道。白晉囑筱玉帳中休息,日暮測量完這一區域,隊伍開拔,筱玉走在最前麵。雖然每一寸疆土都曾經浴血,但她永遠都不會再回到這裏來。
在這裏,她親手結束了一個鮮活的生命。
清翎活著回來,受了極重的傷,內力隻剩之前三成。獄人被截,當事之人苦於無法向帝交待,便找了幾個身形相似的死囚代替。各中細節繁縟,難以盡訴。
待到清翎傷勢複原,內力恢複到五成,已是中秋——康熙四十七年中秋。
“呀!竟然將如此重要之事兒給忘了!”筱玉端著白大人拿過來的月餅臉色突然煞白。撂下托盤,她立刻往案幾執筆疾書,吹幹信紙後封好,“清翎,快去木蘭圍場,將此信交予十三阿哥!”
希望還來得及!
時朝堂上的形勢可謂熱鬧非凡。自從四月裏內大臣明珠故世,直郡王大阿哥胤禔越發心急起來,竟找了蒙古喇嘛等人魘鎮太子胤礽。八阿哥漸漸收集了內務府總管胤礽奶母之夫淩普貪汙斂財的罪證。不知甚麼時候開始,大到王公大臣,小到太監宮娥,皆成了被胤礽迫害、敢怒而不敢言的魚肉。
狂風滿樓,康熙帝隻按而不發,心中雖鬱躁至及,竟是有些個乏了。
這一夜,木蘭圍場行營,太子胤礽的暗侍一路跟蹤向直郡王彙報魘鎮進展的密件至胤禔營帳,伺機盜取了那封信函。待到大阿哥察覺追出,那暗侍早已潛入胤礽行帳,將尚未開封的密件呈交予他。胤礽閱過信函,抽動嘴角笑開。真沒想到,此事兒還牽扯到了老三!
將信折好,胤礽眯起鳳眸,思量片刻,吩咐暗侍將此信送往誠郡王府。
夜色真美,秋日草場在穹宇下隨風鋪展,一望無涯。漫天星辰盡撒落不遠處湖泊,瑩瑩點點地閃耀。胤礽心境大好,信步遊弋營帳之間,路過蒙古即將進獻的禦馬圈養處,忍不住向那群壯碩的馬兒們吹了聲口哨。
繞過馬廄往前,剛走出營帳間夾巷,一人影兒忽爾閃過他眼前,飛躍而去。胤礽的身子一刹那繃緊。那身形,那身手,那姿態,不是當日於林間折辱他並將筱玉帶走的那個男人,卻是誰?!
一時間,胤礽也顧不了那人緣何從十三弟帳中閃出,回身衝入馬廄,躍上一匹赤紅駿馬便追向那人去處。馬果然是好馬,疾馳如飛卻不給人太多顛簸之感。不過,再好的馬又怎麼可能追得上清翎呢?胤礽馳出兩裏地兒,蒼茫草野,一天一地秋風,哪裏還有半個人影兒。
掉轉馬頭,馳回營地,卻見直郡王帶著一隊侍衛衝入十三阿哥帳中。在外麵兒聽不清內裏說辭,隻覺得一片喧嘩。胤礽躍下馬背微微蹙起眉頭。
原來,直郡王被人盜了密函,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遠遠望見清翎從十三阿哥營帳離去,便認定那信被交到了十三阿哥手裏,為了將信奪回,他隻命人充了刺客來擾,此時,他正藉搜捕刺客為名,想抄十三阿哥行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