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奉茶
蘭芝醒來時,仲卿依舊睡的香甜,那清峻的臉龐是陌生的,也是溫暖的。
蘭芝臉靠在他的胸前,聽見他平穩有力的心跳,心裏默念著:“丈夫,丈夫,這個令人心安的男子,就是我一生要守護的人了,他會不會也如我這般想,會不會願意也守護我一生--------”
對於自己的後半生,蘭芝是忐忑的,她明白自己是美麗的,也知道父親在世的時候那次任性讓全城驚豔,那一年她七歲,已經擁有顛倒眾生的容顏。但是,女子都是愛做夢的,夢裏有一場如桃花般夭夭灼灼的愛情,絢麗奪目,然而,會有愛情嗎?
這是蘭芝的煩躁,蘭芝的不安。
靠在這樣溫暖的胸前,她有些恍惚,愛情,是不是來了?
“蘭芝,我可以喚你蘭芝嗎,娘子?”仲卿感到蘭芝滑潤的麵頰貼在了自己胸口,心裏暖暖的,竟然有些緊張。
“蘭芝?很好,相公隨意就好。”蘭芝仰起臉來,望向丈夫的眼睛。眼睛卻是閉著的,像是在思考什麼。
門外傳來翠兒的低喚,“姑爺,小姐,該起床了。”
仲卿睜開眼睛,地眼看著蘭芝,她的眼睛水波瀲灩,眉梢輕輕地挑著如煙的哀愁,嫣紅的櫻唇微微上揚,流露出無限的幸福。
幸福嗎?是的,她必是跟自己一樣,緊張而甜蜜。仲卿心裏這麼想著,將蘭芝的褻衣往上拉了拉,揚聲道:“進來吧!”
一大隊的丫鬟捧著備好的衣物,盥洗用具依次走了進來,為首以為著桃紅衣裙的丫鬟和一襲綠衣的翠兒在床前福了一福,低聲道:“奴婢司棋,伺候二少爺,二少奶奶更衣!”
蘭芝見仲卿點頭不語,於是也不說話,遞了個眼色給翠兒,翠兒會意,趕忙上前扶蘭芝起來,蘭芝身上有些酸痛,也不說話,由翠兒牽引著更衣梳洗,眼角餘光看見司棋自床上取了證明自己貞潔的白綾,迅速地塞進袖管,想必仲卿也是看見的。那一瞬,蘭芝心頭有一縷憂傷掠過。
已而,二人皆已收拾妥當,仲卿換了套黑色暗金長袍,一色的頭巾束發,低調而不失高雅。蘭芝有些愣神,原來,那個溫柔似水的男子,因著衣裝的改變,憑空多出了些冷峻的顏色。
蘭芝是一襲暗紫蘇繡長裙,綰了髻,斜簪了一支明黃如意步搖,簡單而不失禮儀,正與仲卿相配。
二人站在中庭相視一笑,仲卿伸出手來,握住蘭芝的右手,溫柔地笑,“我們去給母親,大哥、大嫂奉茶去,有我在,你不用怕。”
蘭芝笑著低下頭去,沒說話,心裏卻很甜。她本不是懦弱的女子,隻是有這樣一個願意守護自己的男子,到底還是溫暖。
進了正堂,母親和兄嫂、小姑已經在座說笑了,見他們進來,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打量著新婦。
蘭芝剛感到一絲不自在,仲卿已經拉著她跪了下去,輕輕道:“小兒攜媳婦給母親請安!”
蘭芝喉頭一緊,母親教過很多遍的話自然地逸了出去,“媳婦焦劉氏聽母親教誨!”
堂上的焦夫人與長子、長媳交流了一個眼神,點點頭,不露聲色地說:“都起來吧!”
這時,丫鬟司棋端茶上來,福了福身,道:“稟老夫人,二少爺、二少奶奶大喜之日,不忘您養育之恩,準備了上好的參茶孝敬。”
蘭芝明白這些是托詞,倒也開心,心想這司棋很是機靈。
於是歡天喜地地陪仲卿過去,跪著獻茶。
老夫人接過仲卿的茶,輕抿一口,笑道:“仲卿今已成家,也算了了我一樁心事,但是切忌因兒女私情而荒廢立業大事,應當更加兢兢業業,報效府君,報效朝廷才是。”
“孩兒謹記,謝母親教誨。”仲卿恭敬地答道。
老夫人又將蘭芝手裏的茶接過,思慮了一下,也抿了一小口,轉手放在隨身丫鬟的托盤裏,歎了口氣說:“蘭芝啊,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切勿像兒時樣輕狂,如今為焦家媳婦,要記住勤謹持家,進退知儀,多多匡助仲卿。”
蘭芝有些心驚,素來知道焦嬸娘不喜歡自己,沒想到她會在如此的場合說出來,竟然有些無措。
仲卿見她低頭不語,輕輕拉了下她的衣角。
蘭芝這才回過神來,按禮答道:“媳婦謹記,謝母親教誨。”
接下來是兄嫂。蘭芝無法從兄長嚴肅的麵孔與中規中矩的話語裏得到善或不善的信息,然而,嫂子的笑顏如花與熱情讓她不舒服,還是小姑最好相處,那遠遠地一個微笑,讓蘭芝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