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1)

(七)

夏子遠跟著單陸走出了天牢,擯退左右後,他忍不住問:“單大人,子遠有一事想不明白,可否請教?”

單陸擺手說:“不敢,子遠大人請說。”

他雖然是程太尉麾下最寵信的謀士,想要拜見程太尉的人都會先來討好他,比夏子遠地位更高的官員都畏懼他幾分,但他為人圓滑,不肯輕易得罪別人。夏子遠雖然官位並不高,可這個人精明能幹,最近很討程太尉的喜歡,甚至有意將自己喜歡的女兒嫁給他。所以,單陸就更不得不對夏子遠格外客氣了。

夏子遠疑惑地問:“單大人是最了解程太尉的人,不知太尉為何非要置鍾小姐於死地不可呢?”

單陸聞言哈哈一笑,拉了拉夏子遠的袖子,將嘴湊到他耳畔道:“子遠大人可還記得,天牢裏之前關著的那個瘋子嗎?”

“你是說……倪佶?”夏子遠沉吟地問。

倪佶此人,夏子遠再熟悉不過了,那可是一個麻煩人物。這個人是十多年前來到西陲城的,自稱曾在汶河發源之處得到天書一百四十九卷,能觀天象知天下,其實在夏子遠看來,就是個問卜算卦的方士。這種靠一張巧嘴說得天花亂墜騙吃騙喝的人他見得多了,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可沒想到,沒過幾年,倪佶就在西陲百姓之中出了名。坊間紛紛流傳,說他是半個神仙,不但能治百病,而且凡是他卜筮的事沒有一件出過差錯。

開始隻是百姓們這麼說,後來連一些官員也都這麼說。到了最後,甚至連程太尉也請他去了太尉府為自己卜筮。結果這一卜就出事了,還賠上了這位半仙的命。

“莫非,”夏子遠幡然頓悟地問道,“倪佶為程太尉卜筮的那一卦和鍾小姐有關?”

單陸微微一笑,捋須不語,似是默認了。

“怪不得……”夏子遠眉毛一挑,回憶舊事般地說,“鍾小姐剛出生的時候,我曾經聽鍾淵說起過,有個怪老頭曾登門拜訪,硬要給她算卦。”

當時,他才剛剛拜鍾淵為師,曾經聽他說起過這件事情,似乎大為不滿。倪佶說得天花亂墜,說他來西陲全都是為了鍾家新出生的女兒,非要鍾淵允許他去為這個千金卜筮一卦。可從鍾淵盛怒的表情中,夏子遠猜到倪佶給鍾小姐算的那一卦必定沒有說什麼好話。

想到這裏,夏子遠似自言自語般地說:“不知道這個瘋老頭給太尉算了什麼卦,逼得太尉殺了他。”

“這個卦,想必子遠大人也聽過。就是那首天象小詩。”單陸眉頭微皺地說,“曆五載,城晦暝;東曦至,鬥柄移……這兩句一句是隱射程太尉過不了五載,另一句則是指那之後,鍾小姐會是替代程太尉的人。”

城是程的諧音,指的是程太尉,這個夏子遠自然明白:“‘東曦’莫非指的是鍾小姐?”

單陸點了點頭,說:“當時大家猜了半天,這兩個字應該是指東邊名中有曦字的人。倪佶曾經說他入西陲都是為了鍾小姐,自然應該是指她了。至於後麵兩句更厲害,竟是亡國之音!所以,倪佶就下了天牢,斬首示眾了。”

“真是個瘋子!”夏子遠皺了皺眉。

他記得很清楚,斬倪佶是他去督場的。當時台下曾經被他醫治過的百姓全都哭了,敢怒而不敢言。那個老瘋子臨死前還不知悔悟,絮絮叨叨地重複地念著他的那首逆詩。最後行刑的人隻能用厚布塞住他的口,才一刀斬下了他的首級。

“他是瘋子……不過,子遠大人,”單陸看了看身旁的夏子遠,嘴角微挑,“你說這個瘋子的話會不會成真呢?”

夏子遠聞言嚇了一跳,定了定神,才反問道:“單大人的意思是?”

單陸哈哈大笑了起來,撫了撫夏子遠的背,隨即轉身走了,邊走邊說:“沒事,沒事,老夫隨口一說,子遠大人忘了吧。”

夏子遠望著單陸離去的背影,心生疑竇。這個狡猾的老狐狸究竟想給自己什麼暗示呢?他一邊暗中揣度,一邊快步上前,跟上單陸的腳步,應酬道:“單大人,請允許子遠用馬車送您回府……”

他們兩個人走得遠了。一個黑影從旁一躍而出。

甘羅看了看兩人的背影,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轉身悄無聲息地朝天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