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卷編譯:占言)
除卻心靈的傷疤
文/克勞斯
你如果改變了對自己的看法,別人同樣會改變對你的看法。那位外科醫生並沒有除去我臉上的傷疤,他除去的,是我心靈的疤痕。
一
在我臉上那塊扭曲的傷疤上,他用拇指輕輕地刮著。這位外科醫生,看起來比我大15歲,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他身上透露著一股陽剛之氣,如閃電般犀利的眼神背後藏有一種壓倒一切的力量。
“嗯,”他靜靜地說,“你是做模特的嗎?”
“這是一個笑話嗎?他在開玩笑?”我自問。我盯著他看,想要從他臉上搜尋出一絲嘲諷的痕跡。但是,我卻看到一張嚴肅的臉。從來不會有人把我跟一個時裝模特搞混淆。我麵相醜陋。母親和一貫都是對別人說,“我那個漂亮的孩子在……”她指的那人是我姐姐。所有看到過我的人都覺得我的相貌實在困難,更何況,後來我臉上多了塊疤痕。
二
那場事故,發生時我正念小學4年級。鄰居家那個頑皮的小男孩子搬起一大塊混凝土磚頭,一下砸到我臉上。救護車把我送到醫院。急救室裏,醫生將我血肉模糊的臉皮縫了起來,接著又將嘴上破碎的肉用羊腸線連在一起。接下來大半年的時間,為防止傷口發炎,我從顴骨到下巴一直被一塊巨大的紗布包裹著。
我在事故發生幾周以後接受了一次眼部檢查。檢查結果顯示,我的視力也受到損傷,我忽然變成了近視眼。就這樣,我在那塊難看的紗布上,又架上了一個厚厚的大眼鏡。我的腦袋上長著短短的蜷曲的毛,有人說它看上去就像放長時間的麵包上長出的黴菌。
為了省錢,母親把我帶去美發學校給人當實驗品。在那裏,有一個學生免費給我理發。那個高度興奮的女孩剪著我的頭發,大把大把地。我那些掉落的卷發厚厚地鋪在地上。當她的老師走過來時,我的頭發已經被她弄得一團糟。這以後,我們和美容學校進行了談判,他們給了我們一張優惠券,說下次過來可以免費選擇任意一個發型。
“天啊!”那天晚上,父親見到我之後,很吃驚。“在我眼裏,你總是一個美麗的小女孩,”他停頓了一下,“就算世界上其他人都不這麼看。”
在學校,因為長相問題,我遭遇別的孩子的辱罵,連老師看我的時候都在皺眉頭。那時候,我甚至不敢瞧一眼洗澡間裏的鏡子,擔心自己會嚇壞自己。在一個崇尚美麗的時代,一個難看的女孩是被遺棄的對象。我的外表給我帶來了無盡的痛苦。每次,家人在看電視裏的選美節目或時裝秀時,我都會偷偷躲進房間流眼淚。
我在後來有一天,終於想明白了,決定不再沉淪,不再逃避。如果我不能變得更加美麗,我可以變得更有學問、更有涵養、更有氣質。之後許多年,我一直品學兼優,讓自己知書達理,談吐優雅,舉止得體。除些之外,我還學會了打扮自己——自己設計發型、配戴隱形眼鏡、為自己化妝。我像別的女人那樣,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現在,我很快就要結婚了。但是,那個陳年的傷疤還是我的一塊心病,是橫亙在我和新生活之間的一道屏障,我很想把它去掉。
三
“我當然不是一個模特。”我憤憤地對他說。那個英俊的外科醫生兩手搭臂,放在胸前,他左右打量著我。“那麼,你為什麼要想著去掉這塊傷疤呢?如果沒有出於職業的理由讓你去掉它,究竟是什麼把你帶到這裏來的呢?”
他的問話在刹那間,讓我想起了所有打過交道的男人——在“女孩邀請男孩舞會”上拒絕我的那八個男生;在大學校園裏第一次約會被嚇跑的師兄;從我身邊走過而不正眼看我的男人;還有那個把訂婚戒指套在我手上卻又取走的男人。我把手舉起來,指著我臉上的傷疤,什麼話也沒說。傷疤為我作證,我是醜陋的。我感到房間在我眼裏旋轉,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眼中充滿淚水。
外科醫生從旁邊把一張活動椅子拖過來,他在我身前坐下。他的膝蓋近乎觸到了我的兩膝。他的聲音低緩而又沉著。
“我來告訴你,我看到了什麼。我眼前是一位美麗的女士。她盡管不是一位完美無缺的女士,但確實是一位美麗的女士。勞倫?赫頓,那個著名的女演員的門牙之間有一道裂縫;伊麗莎白·泰勒的前額上也有一塊傷疤。”他輕聲說。隨後,他停下來,遞給我一麵鏡子。“我所知道的一些特別優秀的女人都有不完美的地方。我相信,正是因為那些不完美,才讓我們覺得她們的美麗更加令人矚目。正是因為有這些瑕疵,她們才使我們感受到真正的人性美。”
醫生把活動椅子推回,站了起來。“從技術上來說,我完全能夠動這個手術。如果你堅持,我就會幫你動手術。可是,我不願意這樣做。自然狀態下,你看起來非常美麗。一個女人真正的美,源自於她的內在。請相信我。我替很多女性做過整容手術,我知道什麼是美麗。”
我轉過身去望著鏡子裏的我。是的,他講得沒錯。很多年後,那個相貌醜陋的小女孩已經變成了一位美麗的女士。
我在離開診所後的日子裏,曾多次在成百上千人麵前作演講。許多男人和女人都稱讚我美麗。我明白,我是當之無愧的。當你改變對自己的看法後,別人同樣會改變對你的看法。那位外科醫生並沒有除去我臉上的傷疤,他除去的是我心靈的傷疤。
遺書
文/讓·阿爾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