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西安·朱塞朗,這個著名作家拉開抽屜。從一大疊手稿、文件和書信下麵,奧德特露出她那張美麗的小臉,情意綿綿地衝他微笑……
這半年以來,他近乎完全拜倒在她的腳下。可是忽然間,年輕的作家不得不趕緊把照片藏好,因為,他的妻子索蘭格悄悄地走進了書房。
“我打擾你了沒?”
“怎麼會呢?”呂西安言不由衷,“我剛寫到長篇小說的一個精彩段落,就寫不下去了。”
“怎麼樣的情節?”妻子問。
“女主人公由於丈夫負心,感到極其絕望,想去自殺。但在此之前,她想寫一封遺書給他。這封遺書我寫了3稿,都覺得不滿意。或許,隻有女性的感受才能把這個段落寫得感人肺腑。”
“如果我能確信你真的不會笑話我,”她說,“那我就試著幫你寫這封信。”
“你……迄今為止,我還沒有發現你在文學方麵的才華!”
“說不定我還有其他一些你不了解的優點呢。”妻子的回答有些叫人捉摸不透。
呂西安站起來,走向門口。
你這是要到哪裏去?”妻子問。
“我到外邊走走。”
索蘭格垂下了頭。奧德特的樣子又浮現在她的眼前,取過一張紙,她開始寫道:
“親愛的:
“我趁你不在家時,向你訣別。
“剛才,當你離開我,同平常一樣,去見你女朋友的時候,你沒有注意我目光裏的痛楚,也沒有發現我在顫抖的手……
“上帝保佑……因為,當時你要是問我,可能我就無力保守自己的秘密,就會向你坦白我內心的絕望。這種絕望使我越來越覺得再活下去已經沒有一點意義。
“今晚你回來時,不用再為你遲遲不歸編造什麼借口了。我已經不在這裏,不會再用讓你心煩的問題折磨你。
“不過,你沒有必要過於自責。因為,那會有什麼用呢?!你已經像個男子漢一樣,按著你那男子漢的惡習,生活過了。歸根結底,我的過錯比你大得多,因為我沒有能夠獲得忍氣吞聲的能力,而這種忍氣吞聲曾讓多少被拋棄的妻子窮愁潦倒,抑或光彩照人!
“親愛的,你讀完這封信後,請到我們的臥室去,你將看見我躺在床上,但這將是第一次在你走近我時,我的眼睛不會再睜開。
“啊!我多麼希望我的容貌不會因死而變樣,以免在你的記憶裏留下醜陋的形象!
“我早就下了死的決心。衛生間的小櫥裏藏了一個小瓶,現在你將在床邊發現它……”
書房門在這時突然被打開了。呂西安·朱塞朗在門口出現。“你想想看,我竟然把鑰匙忘帶了!”
他說得有些煩躁。然後,他走向寫字台。“你在那裏幹什麼,索蘭格?”他問妻子。年輕的女人把那封信藏在身後。
“沒,沒做什麼……”
“你騙人!”呂西安一把抓過信。
“請求你,不要讀它!挺可笑的,隻是個草稿而已……明天我再幫你寫一封更好的!”
呂西安皺起眉頭,一臉緊張的神情,逐字逐句地讀這幾行絕望的文字。最後,他壓低嗓門問:“這,這……你,你寫的?”
“是的。”
呂西安邁開腿,幾步衝到書房門口,跑到衛生間裏,慌慌張張地打開小櫥。
索蘭格倒在地上,哭得很大聲。當丈夫把她扶起來時,她看到呂西安的手裏拿著一個帶紅色標簽的小瓶。
“索蘭格!你快說話呀!回答我!……這封信……”
妻子點頭。
“索蘭格,你寫的都是真話?……如果不是我偶然返回來……”
妻子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又點了點頭。呂西安在她麵前跪下。但索蘭格隻是輕輕地說道:“或許,你還得重新把它加工一番……信寫得不美,也沒有文學味……但是你看,這是真實的感受!”
一個家庭的遺產
文/琳達·裏弗斯
1965年那炎熱的夏天發生了件我永遠也不能忘記的事,媽媽突然死於一種醫學上都無法解釋的疾病,時年僅36歲。那天下午,一位警官拜訪了我父親,征得爸爸同意,醫院將要取出媽媽的眼角膜及主動脈膜。我幾乎完全被眼前這一事實擊昏了,媽媽將被解剖,媽媽身體的一部分將被移到別人身上!我想著想著,衝出屋子,眼淚奪眶而出。
我在那裏才14歲,還不能理解為何有人可以割裂我深深愛戴的人。可是爸爸卻對那位警官說:“好吧。”
“你怎麼可以讓他們那樣對待去世的媽媽,”我哭著衝著爸爸喊著,“媽媽完整地來到這個世界,也應該讓她完整地離開這個世界。”
“枉達,”爸爸溫和地對我說,他的手臂環繞著我,“你能獻給人類的最珍貴的禮物就是你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很早以前,你媽媽和我就決定了,如果我們死後能對別人的生活產生好的影響,那麼我們的死也就有價值了。”
那天,這堂爸爸給我上的課成了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很多年過去了,我結了婚擁有了自己的小家庭。1980年,爸爸患了嚴重的肺氣腫,就搬過來和我們一同住,在這之後的六年裏,我們花費了大量的時間探討生與死的問題。
爸爸快樂地告訴我如果他去世了,無論如何都要將身體的一部分捐獻出去,特別是要捐獻眼睛。“視覺是我能給予別人的最好的禮物,”爸爸說,“如果可以幫助一個雙目失明的孩子恢複視力,讓他也能像溫迪那樣畫馬,那對這個失明孩子來說是多麼幸福和激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