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麵,怎麼又想起昨晚的事了。
果然之前拿著那事來來回回反反複複做了一晚上夢是因為日有所……嗯嗎?
徐懷安抿了一口茶,默默地繼續掩麵。
堂堂一朝之相,怎能為了這樣一點小事就一副愁眉不展焦頭爛額的樣子,讓文武百官看到,該作何感想,他們會以為是朝中出了大事,以致眾官員人心惶惶,人心一亂,要影響到將士百姓身上,這時候碰巧又有人想渾水摸魚,或者別國突襲,那他徐懷安,豈不是成了十惡不赦遺臭萬年一輩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死了都要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的罪人!
前路刀山火海——如果他再繼續這樣發傻的話。
徐懷安攥著茶杯不動聲色地驚悚了,後背上的汗甚至濕透了厚重的官服。他放下茶杯,掏了巾子出來擦去額上的汗,抬頭,案上還有厚厚的一疊官文等待他批閱,側臉,外頭的太陽燃燒得熱烈。
徐懷安想起跟他一樣在為了國家為了百姓在奮鬥在努力的人們,想起他小時候的那些雄心壯誌,隻覺一身的男兒熱血都在沸騰——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是一朝之相,他有他的責任他的抱負,他要努力護得家國平安。這是他一早就明了並確定的目標,怎能因為一些無甚緊要的小事而分心走神呢?
是他疏忽了。
徐懷安肅了神色,收起手巾,摒除心中一切雜念,認真開始看公文,不再想其他。
兒女私情絕對不在他的打算之中,也是時候娶妻了,就算還沒有合適的人選,他再也不能讓自己在除公事外的哪件事上花費過多的心神。
可是……
徐懷安停下手,忍不住摸摸胸口,意外地覺得自己在想要決斷的時候,那裏會有一點點堵,一點點慌,一點點……
難受?
那,是難受麼?
他皺眉,竟也不知心上那胡亂的堵塞纏繞,究竟是何。
*
能夠一覺睡到大天光睡到不想睡了自然醒,方茗覺得萬分幸福。
她裹著被子在床上滾了一個來回,心滿意足地歎息,自方家出事之後,即使二哥還在她身邊她也未曾睡得如此踏實滿足,一晚上什麼都沒夢到,醒了精神十足,果然是因為——
(床上有師父的味道……?)啊一定昨晚上鬧騰得太厲害了啊,又見徐老夫人又見師父的,還出了那檔子事,所以才會睡那麼好嘛,話說回來到最後徐懷安沒問她師父到底是什麼人就走了……嗯,她怎麼會想到“逃”?
方茗坐起身,咬著被角糾結幾下仍不得頭緒,索性放開,穿好衣服喚丫鬟端水進來梳洗,料理幹淨之後原是打算把昨晚上鬧得忘記看的信給看了,徐老夫人那裏來了人請她過去,說是老夫人想去城外的南禪寺上香祈福,問她要不要一同去。
徐老夫人待她一向很好,請她去也是怕她在徐府孤單,方茗不好拒絕,隻得收好信,隨那人一同去回徐老夫人的話,搭上馬車便往城外去。
京城比易安城要熱鬧很多,方茗隻坐在馬車裏聽就覺得不一樣。她在易安城出生長大,對那裏土生土長的的吆喝和腔調非常熟悉,不像京城,除了有身份的會說官話,別的什麼口音都有。
“怎麼不說話?暈車嗎,阿茗?”
徐老夫人笑著捉過她的手握著掌心,柔了眉眼溫和地跟她說話。徐老夫人今日與平時不同,穿得莊重正式,盡管表情跟笑容都沒有變,可是在京城住了十年,那一口標準的幾乎聽不出口音的官話,還是讓方茗瞬間從娘親一樣的錯覺裏反應過來,低了頭若無其事地回話。
畢竟跟易安城一樣,畢竟也不是娘親。
等到查清楚方家的事,她就去找二哥,去找被她送回家的綠幸,在易安城成家,老去,再也不離開。
“阿茗,我問你一句話,你可要照實說啊。”
“是,夫人請說,方茗一定照實回答。”
徐老夫人笑得有些曖昧,方茗大致能猜到她要問什麼,隻管乖巧地點了頭,抿著唇笑。
“阿茗啊,你也知道啊,你二哥是把你托付給我家懷安了,你們從小又有娃娃親,如今你家人都不在了,長兄如父,你們倆的事你心裏也該有個數了。我現在就問你一句,你覺著我們家懷安怎麼樣?如果你覺得他不錯,那這事也就成了,我馬上讓懷安把你二哥找來,挑個日子先把這事定下了,你要覺得現在辦不好,那我們就再看看。你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