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後日子過得不鹹不淡,學堂的學子也勤勤懇懇,發奮讀書。課業最爛的薛敏之更是突飛猛進,在最近的一次考評中得了中上。據小書童亭生的意思說好像村裏的孩子比以前傅老先生教授課業時更努力了。當然,他這話是不會說自己的主子教的沒有新來的黃毛小子好,隻是話語換了一種方式陳述。
是的,亭生今年十五,可是性情純善,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他現在還不懂有一種色調叫灰色。他就像一幅未浸墨水的宣紙,清清白白,不諳世事,卻倔得像青翠的幼竹,隻往天上去。
“哦,是嗎?”晏虞也不理他,至少自己體會不到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孺慕之情是什麼感情。她對自己的爺爺,家裏食古不化的老爺子就沒有這種親情。家裏的父母是完完全全披著東方的人皮,西方的腦袋。而她,則是東西結合的產物。父母和她說他們要去享受人生,追求自由,所以她從小養在老爺子家。從小到大,唯一的記憶就是院子裏一堆堆的古書,那時她帶著厚厚的圓框眼鏡,班裏的同學都嘲諷“女學者”或“老古董”。每次都是年級第一,她覺得這種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她和老爺子吵了一架,就聽老爺子說你去吧,我和這些書在一起。她不理解這種心情,沒有什麼是可以一直不離開,這些書最終也都會在物理作用化成齏粉。她不明白老爺子在堅持什麼。well,這些和她也沒什麼關係。於是,她決定和父母一樣去享受人生,追求自由。最後消失在馬爾代夫的海裏,然後來到了這個崇尚知識的世界。
前世今生都姓晏,家裏的情況也差不多,都有一個老爺子讓人念書。更見鬼地有了一個“覓海”的字,前世的老爺子相信天道輪回,萬物不古,善惡始終,晏虞對此嗤之以鼻,可現在倒是可以考慮考慮。不過老爺子那麼要強的人,在唯一的孫女死了以後,也不會讓自己的兒子兒媳養老,最終還是和他的書在一起,最後變成灰燼,飄散在海裏。這一點倒是比自己偷偷花了好幾億做未來複活手術的父母強。
折疊空間理論,祖母悖論,反正現在來了這麼一個破地方,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這是一個“女學者”都不知道的大陸。早年間以溱洧河為疆域的劃分,河東為溱,河西為洧。後出現了史書上溱洧國的第一任皇帝統一了溱和洧,大陸便合二為一,統稱溱洧國。而溱在洧上,因此雖然統一,可洧國的人還是低人一等,再次,便是三百年間的風起雲湧,又有些小國分離出來,但又不得依附於溱洧,年年來京進貢。
而目前安居立命的下宴村便是處於曾經的洧國,河的對岸便是溱國的上晏村。因此,上晏村的人都瞧不起下宴村的人。
此前晏府的大伯父將她掃地出門也是怕她分了家產,更怕她變成上晏村的人,從此仕途一飛登天。
上晏村很窮,富得流油的晏府又屬於下宴村來的人,一方要錢,一方要名,各有所需,於是下宴村的晏府在上個月搬到上晏村去了。
歧視,從古至今,莫不如此。
晏虞揉了揉額頭,走到石桌旁邊,亭生拿了鬆木質的飯盒放在桌上,“你自己吃吧。”話落,頭也不回地走了。怕是又到傅老先生的書房裏呆著了。而傅老先生在她來的七天後便被家人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