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3)

大劉聽了妻子一席話,簡直被搞懵了。本來蘇家當前遭遇的荒唐,應該是最急於了解的。但就因為一則訃告,雖不能說已將蘇家的親友搞得人仰馬翻,若有比這更荒唐的事豈不更要命?但剛才妻子張口閉口叫媽媽那麼的親,大劉不能不驚奇。一是妻子對嶽母的態度變化太快了。因為妻子一向認為媽媽從小將她交給姥姥,是對姥姥遣返桂林的報複,媽媽將她丟給姥姥不管不顧,最後災難卻落在妻子一個人頭上。特別是妻子老早沒了父親(他不了解是因為解除婚約,還是妻子壓根就是個私生女)反正妻子仿佛就成了沒爹沒娘的孩子。由此,妻子對嶽母一向很冷淡。可大劉覺得嶽母是少數民族著名女詩人,尤其是那首《回桂林》,在八桂大地可說家喻戶曉。可妻子總是不屑一顧,甚至說“依依呀呀”有什麼好。既然當前妻子對嶽母有如此態度,他無論如何不該不支持。本來他一向就是言聽計從,要多模範就有多模範。可今天妻子不僅一早收拾入戶花園,對媽媽那股親熱勁也實在讓他吃驚。

不過,盧霞從丈夫的驚異已明白了幾分。她立即解釋自己與老媽的誤會已經冰釋。實際姥姥以前說有一家民營企業支持她讀完高中大學讀研究生,實際都是老媽的錢。她獲得碩士學位邁向社會前,老先生找她參與民族教育條例的調查也是老媽策劃的。甚至,還提到老先生與老媽就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他們從小上廁所都一起去。當時姥姥是老先生老家學校的教導主任,同時擔任老先生的班主任,還兼管學校的圖書室,後來還做了副校長。老先生與老媽就是姥姥執教的班的男、女第一名。老先生喜歡圖書,常在放學後與老媽呆在圖書室裏。但姥姥為何要以早戀為由拆散他們。那天姥姥煮好飯要找老媽吃飯,發現兩孩子在圖書室裏摟摟抱抱,還撩開衣裙看下身並伸手進褲襠裏摸。她覺得女兒是個跳級優秀生得分開他們。她裝做未看到,直到送媽媽回桂林也不提這事,致使兩個孩子含冤半輩,直到姥姥去世實在可憐。

至此,盧霞淚湧不止說,我誤會媽媽也算是讓媽媽含冤。為何要清掃入戶花園?我要請媽媽來南寧住幾天。為讓你有個驚喜,也想等媽媽同意後再告訴你。現在看來被這則訃告全攪亂了。從蘇家遭遇的事看,事情不簡單,或說這事在老先生心中的位置不簡單。不僅我倆得聯手,有時還必須分開幹。我已答應媽媽,我掌管律師事務所會移交給副所長。你也得勻點時間出來。

大劉回答很幹脆,在沒有任命高校副校長之前,他可以勻出點時間來。

盧霞也感到丈夫很滿意她與嶽母關係的改善。因為丈夫一向喜歡嶽母的詩。大劉從妻子對嶽母的表態,也預感到蘇家遭遇的荒唐事不可能一朝一夕解決。同時,從妻子與老先生的情份上,即使律師事務所接下再多的案,妻子都不可能對老先生撒手不管。為此,他俯下身摟著妻子親了下說,大霞,蘇家的事需要我請假就請假。當下你先不要告訴我,蘇家的麻煩事。我向你表態,蘇家的事有一千個責任,我倆共同來承擔。不過,你得把老媽含冤半輩的事具體告訴我。我覺得姥姥是學校領導人,為何弄成如此大的失誤!

盧霞笑嘻嘻說,嗬,我懂得你總是有事放不下。我不想瞞你老先生與老媽那點事,也不想讓你誤會老媽瞞著老先生夫人與老先生交往……

盧霞聽丈夫來了一個否定便說,我早料到你不會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上述事隻有一個人會如實跟我說。這人就是老先生的夫人陳玉如……

大劉說,我猜也是陳阿姨。但他還是不滿足,但一時又不知如何提問。

盧霞笑說,你肯定還有問題,是不好意思再問吧?為了使你丟掉包袱敞開探討。我可先將兩個孩子含冤的謎底揭秘。事情非常簡單。老先生與老媽一個是少先隊大隊長,一個是大隊副,他倆想在老師和領導不參與的情況下由少先隊自辦一個燈謎活動。因為姥姥所管的圖書是不外借的。另外,既然他倆不想驚動學校和老師,當然也不能跟姥姥提出要借書。那天,他倆背著姥姥在圖書室找到燈謎書後,正好姥姥來圖書室叫老媽吃飯。老媽聽到喊聲,就叫老先生快將燈謎書塞進她的內衣。可老先生手忙腳亂,書一塞就掉到了褲襠。他隻好取出書再塞。但姥姥隔著幾排書架看,那想象就夠豐富了……

盧霞看看丈夫的表情說,不過姥姥的誤會是另一回事。老媽卻好像真的戀上了老先生。她覺得姥姥將她遣返桂林,也拆不散她與老先生的聯係。為什麼從太姥姥和姥姥,凡養女孩都姓盧,就證明盧家婚姻都是失敗的。姥姥給老媽取的名是盧婕妤。這名不僅文縐縐,還是漢代的女官名。老媽不幹了,她返桂林後就將名改為盧依依。因為老先生小名叫勝勝,依依跟勝勝不是很配嗎?可見這50年來,老媽為了老先生的這一份情可真的是太夠苦啦。

好,打住!這時,盧霞聽到了丈夫喊了一聲。她料不到自己像情竇初開的少女在要傾訴愛的苦楚時,被丈夫喊了一聲叫停。她問,大劉,我跟你結婚20年都沒去談過老媽。你就不能聽我講老媽與老先生那段情再叫停嗎?

這時,大劉真的是按捺不住了。他說,大霞,你別逗了。你知道我向來是詩人廬蒿的崇拜者。那時,我還不懂得廬蒿就是你的老媽。今天聽你說老媽與老先生童年時天真爛熳的故事,我真想讓你繼續說下去。但是,蘇家遭遇了荒唐訃告,還有比這更加荒唐的事,肯定是氣勢洶洶如洪水猛獸。不過,我也聽說老先生一直拒絕媒體采訪。我還在兼新聞係主任之後,又要出任副校長職務,但新聞口的事,我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你與老先生對此有承諾,你可以不告訴我。不然,老媽被夾在老先生與陳阿姨之間,還有就是陳阿姨陳玉如,也同樣是被夾在老先生和老媽兩個人之間,都是悲苦的愛情……

我倒不是向你保密。盧霞說,我以前在向老先生介紹老媽時,我特意將老媽比做白雪公主或月裏嫦娥,你就已經明白這白雪公主或月裏嫦娥是誰,起碼也應明白這是我對老媽的抬舉。可大劉聽盧霞這樣說,仍然是不明白。盧霞覺得她對丈夫要開誠布公。她說,我不僅在以後還要說老先生與老媽在童年時的天真爛熳的故事,還擬與你討論天真爛熳的故事中兩個老人的人生意義。不過,當前我倆不僅要著手行動去幫助老先生,還得要好好保護老先生。這是老媽的意思,我倆一定要從心理上去好好關懷老先生……

這時,盧霞從床上坐來。她特別注意丈夫的反應。但她侃侃而談,她說蘇家遭遇的事可得慢慢來。其實,事也不是什麼大事,但絕對荒唐。那是老先生的老家,因為拆遷,卻有人拿出一張賣契。然後,拆遷人員竟然將老先生的房登記給了那個持契人。這事老先生不僅拒絕媒體。也拒絕通過法律途徑解決。這弄得我這個律師事務所所長的也僅隻是個擺設。若不了解還以為我盧霞是個冷漠不知報恩的女人。我怎麼無緣無故就成了不知報恩的女人?

大劉笑道,我倆不用管別人怎樣看,重要的是老先生為什麼會這樣?

盧霞說,是的,老先生為什麼會這樣?這可不是可以等閑視之的問題……

至此,盧霞稱讚丈夫的態度端正。她說在介入事情之前也應端正態度。她覺得先不要將老先生說成是老年癡呆,也切不要將老先生的所作所為看成是不正常。因為他是老媽所愛所敬的人又是我的大恩人,我盧霞能不遵命嗎!

不過,盧霞說完似乎已改換思路。她說一個已步入耄耋之年的老人,再硬朗也是步履維艱風燭殘年,一看走路搖搖晃晃便甚可憐。這不僅需要我們同情幫助,在考慮問題時還得從對方的實際出發。比如說,他拒絕通過法律途徑解決。我們不能說像老先生這樣參與地方法製工作的人也不懂法吧?因此,盧霞繼續說,我想,他所以要拒絕媒體拒絕法律,或許是考慮他是民主黨派人士。他是在等候政府處理。盧霞說到此又看看丈夫的反應,她看到丈夫不表態。她於是開玩笑說,嗬,大劉,你是否此也跟姥姥一樣主觀?

嘿,我可能比姥姥更主觀?大劉很幹脆說,老媽說訃告的事由她來解決。那間房的事她已是無能為力為之,這可能是試探我們倆。本來訃告已是死咒,照理說死咒比失房更加慘,顯然老媽是知道事情的深淺的。這可從更深的層麵去理解,不考慮這些就是主觀。我倆應該相信老媽比我倆更了解老先生。

不錯!盧霞再次稱讚丈夫道,我倆都知道老先生是孤兒。我還得知,上麵說拆遷人員錯誤登記的那間房,那是當年黨和政府為照顧孤兒分給老先生的。現在拆遷人員隨便動用這一間房,其意義絕非尋常。

這事應該相信老媽比我倆更了解老先生,我也同意不考慮老媽所叮囑的就是主觀……

盧霞隨之提到,有一首歌頌五星紅旗的歌。其中就有這樣的歌詞:你比我生命更重要。這不難理解,因為五星紅旗代表國家。你試想想當年黨和政府為照顧孤兒將房分給老先生,而拆遷人員卻這樣隨便處置了。這動搖的卻是黨和政府的為民理念。若按這樣去推理,雖然說訃告是一個死咒,但危害的僅僅是一個人而已。可是這一間房不是一個人的房,這房還有共有者。並且將這間房派給老先生代表著黨和政府的為民理念,能簡簡單單處理嗎?

盧霞見丈夫點頭於是更認真說,大劉,你是記者,我得先提醒你,老媽說她已是無能為力,叫我倆不能袖手旁觀。我看蘇家的事若要順利解決。我倆的責任是一點也不輕鬆!她略一停頓又說,老媽說老先生為了上訪,共寫了七封上訪信。老媽也未看到這些信。不過,你看有什麼辦法能弄到這七封信。若有了這七封信,就有了一份謹慎或說更加有利於對付蘇家遭遇的事!

哎,你快給老媽打電話!大劉立即說,若老先生的七封信要一齊上,我願意為他寫一個按語。我想應該通過了解七封信的內容去幫忙老先生……

盧霞喜歡丈夫這種狀態。她立即用座機撥打老媽的電話。這電話撥打很及時。老媽一接就叫盧霞按下免提鍵,她正要跟女兒和女婿對話。老媽一開始就問,按如今的技術,可不可以通過網絡進入別人的電腦竊取信息?

盧霞和大劉一聽愕然,不由自主輕聲在討論,他們在要恢複老先生遺失的稿件也走了不少彎路,但電腦黑客早已有了完整的電子文本。可是老媽那頭已聽到他倆的對話。老媽稍停隻“嗯”了聲,似乎是對他倆對話的回應。但老媽未等他倆的回答又問,本來老勝(老媽對老先生的稱呼)拒絕媒體拒絕法律是沒理由的,但老勝的上訪信沒有發出之前,竟早有人掛在網上設了專區。這叫人不能不警惕,老勝是民盟自治區委員,不少網站為了保護老勝便以無理取鬧刪除了。老勝向組織承認太草率,發信也改用特快專遞……

老媽接著還說,這有關拆遷及錯誤登記的報告絕對是個敏感問題。因為老先生的本文(報告)一開始就對一張藏匿了50年而出現的賣契叫板。先不說拆遷人員竟然不調查,便將黨和政府的基層組織為照顧孤兒分在老先生名下的一間房登記給了持契人。這當然在當地很轟動。若說老勝的文本是“拍磚網文”,在某些人眼裏會覺得那隻是一隻燙手的山芋,這點並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