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老媽畢竟技高一籌。她話題一轉說,其實老勝的本文談鋒不在拆遷,從網文題目《助孤救孤譜》就知道所談的是助孤救孤的係列故事。雖然老家失去一間房是傷心的,但也不像某些人說避拆遷如避野生象。台灣導演楊力洲的作品《被遺忘的時光》中說,在老家最害怕的不是老人過世,而是有一天父母轉過頭問“你是誰”。那一刻就意味著人生幾十年的聯係,全都被清“零”了。在此拆遷之與助孤救孤,先不說老先生在老家廝守整整50年的老房一旦被清“零”,就因為那張藏匿了50年的賣契。當時老先生是由於疾病纏身兼有腿疾,暫時回不去老家而失去辯白的機會和話語權,因此精神突然失常才會演繹出各種各樣的故事。最後,老媽以很重的語氣說,現在最最重要的是。老勝已病成這個樣子,我最擔心的事是老勝對這間房的放棄,他放棄會引起社會和鄉親熱議,那間房是值不了多少錢。但別人會說就因這房值不了多少,在老勝眼裏就放輕了,將房對孤兒的成長的意義也放輕了!
盧霞放下電話緩口氣說,大劉,有些事我倆是估計到了,但料不到老媽說的雖猶如虛擬,特別是對一間房是值不了多少錢,以及別人會說老先生將這間房對孤兒的成長意義,以及黨和政府對孤兒的情義都放輕了,細細體會卻也如“拍磚網文”一樣的真實。我看老先生,也不能輕易說放棄的!
大劉頗有想法道,這事還不能這樣看,看來說不定有更複雜的背景呢。
四
大劉覺得他所說的複雜背景隻是個猜測,要是妻子提出反問,他還無法說得清。好得妻子好像沒有聽好,他盡可隻顧自我陶醉地在低吟嶽母《回桂林》。他好像每次低聲吟哦都有新的感受,這就是他自我陶醉的原因。所以他越低聲吟哦越覺得意,他就以此作為自我陶醉的理由。可是《回桂林》是一首長詩,他能背下來的也就是最前一節,那前頭的幾句是:
桂林的山呀,桂林的水,
莫要顯擺,莫再叫囂。
我把紅棉緊貼在心窩上,
別看這朵花很普通,
它卻在英雄樹上枝頭俏。
不是我忘本失鄉情,
我要做南方一隅的岸邊土,
作一棵狗尾巴草的根底梟……
大劉之所以對《回桂林》如此陶醉,就因詩中那兩句“我要做南方一隅的岸邊土,作一棵狗尾巴草的根底梟”,很明顯其中的狗尾巴草指的就是老先生。這種執著可不是尋常的關係。由此,他覺得與盧霞結婚已20年,可他的確還未搞清盧霞的身世。自從他知道嶽母是一個詩人,他當然是不會放過從嶽母的詩中,去好好尋找破解盧霞身世的相關密碼呢。
盧霞不會去理會丈夫的自我陶醉,以及破解密碼的樂趣及享受。這時,盧霞還在琢磨著老媽的話。她倒是對老媽的話有所感悟。她於是說,大劉,講正經的。老媽說一間房沒有了,老先生或許就因為一張賣契,因為他廝守了整整50年的房,就像是被清“零”了。老先生舍不舍得放棄?我感覺,這事弄得人放棄也很荒唐,不放棄也很荒唐。我總覺得不像是持契人就有如此的謀量,這一定是有人在跟老先生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大劉斜睨妻子一眼,但沒有予以解答。他既不附和也沒反對。
可盧霞也隻是以懷疑的方式提出反問。老媽實際已對事件的嚴重性作了概括的說明,並在說明的基礎上作了升華的點撥。事情已不在於區區一房。因為老媽所以要按下免提讓大家聽。現在這間房還有共有人(另一孤兒),因而,老先生無法自作主張。為此,也說不上拆遷人員就認可那張藏匿了50年的賣契。若結論是肯定的,則這張賣契就顛覆了建國以來黨的地方基層組織的優良傳統。至於,說是迷失了什麼?是不是正由於這張賣契牽出來的關係太廣了?盧霞此刻內心也真有那麼一點骨頭未斷筋先斷的味道。因為,當年的助孤行為,並不像楊力洲說清“零”那麼簡單。但老先生的苦,老媽已估計到了。隻是她遠在桂林又有外孫女囡囡在身邊,即使考慮得再底細,有些事也就隻能是暫時作罷了。這頗是盧霞很糾結的。
以上的種種想法,筆者後來也沒作具體展開。盧霞和大劉兩個人無論就專業或個人感情而言,老先生的事盧霞要比大劉離得近得多。由此,大劉在等候著盧霞作出一個比他想得更準確更有可操作性的方案來。
可盧霞沒有說出個什麼方案來,大劉倒是明白嶽母是遠水不救近火,他拱手向妻子打了一個躬道,夫人,隻要你下令,我一定遵命!
大劉,你別看老先生固執地拒絕。他一方麵有病,另一方麵又老實得像是被人扒了皮還笑的一個角色。你在高校有資料優勢。你給我弄一份農村資料集成好嗎?我要為老先生打一場官司,即使沒完沒了也得打!
後來筆者也不擬去說明製造麻煩的始作俑者。大劉因為一個網絡上的論壇,曾幾次出差到老先生的老家去。他得知先生老家拆遷是由國土局管的。大概因為拆遷涉及回建地,所以由國土局唱主角。他對國土局管拆遷的規定也毫無所知。為此,他也不擬去說某市的拆遷由國土局管有何不妥。鑒此,重點還是放在老先生的上訪七封信上,以及如何以當年助孤救孤的精神來撫平老先生糾結的內心。這也正是他夫婦倆的工作主旨。
大劉,你還要多注意50年前後各種政治氛圍和群眾的表現。
大劉點了點頭,他覺得盧霞的事似乎沒完。大劉明白,老先生的遭難對於妻子是一下無法釋懷的。其實,大劉更加擔心的是拆遷人的粗魯傲慢。不說老先生是民主黨派的自治區委員,就算是對待一個無法出門而有腿疾的普通群眾,也不能如此之傲慢,人家連續寫七封上訪信也不理睬。若以這種傲慢態度,對待拆遷會出大事的。可大劉也明白老先生的官司,也不是那麼好打。因為50年逝去的時光,可能什麼檔案也都不會齊全,還有也可能是唯獨沒人對孤兒立檔案,因為孤兒似乎也不需要立什麼檔案。
也許他們總是這樣認為,欺侮誰也不會去欺侮一個可憐的孤兒呀!
至此,他三步兩步跨過去,摟住盧霞就跳起國標來。他的意思自然是讓妻子聊作安慰吧。車到山前必有路,路是人走出來的,先暫將事放下吧。
盧霞被大劉摟著跳起國標舞,她的舞步很被動,但也隻好暫作應付。
五
大劉與妻子跳舞,是想讓妻子暫將一切事都放下,以跳舞聊作安慰。但妻子的內心是有著自己的主意的。當然,大劉也不會將老先生的事放在一邊不管。不說他立意要跟蹤除疾病以外的死原因,也兼有在學校有任命他做副校長,隻要任命不下來,就不會奪去他參與為老先生維權和恢複老先生書稿的時間。那麼他的跟蹤也隻不過是順手牽羊而司,因為大劉協助妻子處理老先生丟失的那份稿件,的確是已有兩個多月時間了。在這兩個多月當中,他因一個高校的網上論壇,曾幾次出差老先生的老家。這些都為他參與老先生的事開了一個好頭,可是他竟沒有到老先生老家去過。
為此,他要安住自己的妻子,盡管她帶著一個律師事務所,暫時還不可能出馬,但事情有他先行也不會有耽誤的。他擔心的還是嶽母,會如何去處理這些事。現在,他的女兒劉囡,就跟著嶽母正在桂林跟著“漓江畫童”學畫。他得估計嶽母會不會在得知老先生病重的情況以後,就不讓囡囡走完對方所設置的學習程序,一氣之下就帶著囡囡返回南寧,或是不顧囡囡的學習進度,一下丟開囡囡自個兒奔赴南寧,這樣,不僅是跟蹤的事無法持續,其他的事也有可能全盤亂套。不過,對老先生的康複倒是有利。
從《回桂林》中嶽母對老先生的熱戀。雖然事情已有三、四十年,可人們對於自己的初戀是終生難忘的。即使在幾十年之後,還會不忘初戀時的衝動,因為初戀是魅力無窮的,那是什麼力量都無可抵擋的。
大劉從他與妻子為恢複老先生丟失的那份書稿,的的確確在兩個多月時間都有嶽母的介入。由此,可以知道嶽母暫還不知道老先生病已經很重。比如,老先生上廁所也得兩個人扶,坐在馬桶上也堅持不久,甚至是站起來兩腿也不能支持,整個人都在打顫等等情況。以至於老先生病前的種種預兆,那就是像抽羊角瘋一樣的抽顫情況,隻不過是老先生的抽顫不像抽羊角瘋的人那樣口吐白沫,以及人事不知等等叫人不安的狀況。
不過,大劉還是覺得嶽母會從其他渠道得知也是完全可能的。比如,老先生老家的人,也會得知像歐洲那個要求安樂死的女子給女王寫信的內容一樣,一點也不奇怪。其原因就在老先生,也常常拿自己的病與歐洲那個要求安樂死的女子的病相比。不,不能到那時再去想辦法。由此,大劉覺得可就高校網上論壇的事再深入到學校去。這樣就可在老先生的老家呆上好幾天。在出發前也得與盧霞商量,如有人談到老先生的病時,首先要跟別人說,老先生不可能是得了中風便倒下去。按實際說,老先生雖是孤兒,身體卻是一直都不錯,可能是從娘胎裏帶來的身體基礎。聽說,他在中學時代選拔空軍空勤人員時,他被選上了。那是一萬幾千人裏才選上那麼幾個,總之能選上就是鳳毛麟角的罕見人才,所以同學稱他為上帝驕子。我們則以此去論證,老先生不可能得如此大病,算以此瞞天過海。
不過,大劉倒不擔心在老先生的老家找不到調查對象,他不僅不相信老先生老家的人會認為他是老先生的臥底記者,他覺得就是老先生本人回鄉,恐怕鄉親也不一定認得出來,畢竟老先生已有十多年不回老家了。但是,他覺得有必要將嶽母抓在手上,為此他每到一處,凡遇事都要給嶽母打電話,或者給嶽母發去即時寫作實錄。另外,隻要得到老先生的上訪七封信,還有就是要查實勝勝的父親是否賣了房,買房者的先父是否因貪汙已將房作了退賠。另外,黨和政府是否確實將房派給了勝勝。還有人說勝勝的父親賣了房卻買了一個死,吃了一餐飽飯死等等,也要與嶽母通通氣。
這時,他還在摟住盧霞在跳起國標舞。他真真實實地感覺到盧霞在安靜時很美麗。為此,隻要盧霞衝動他就要摟住妻子跳起國標舞來。
然而,大劉覺得老先生那份稿的題是《天堂的回憶》,雖然出了那間房的事。可是,老先生對故鄉還是有天堂的感覺,說明老先生對故鄉還真摯誠懇存有幸福感。也說明不管某些人對他怎麼樣,故鄉還是故鄉。
另外,就是大劉還沒有意識到老先生的老家,確如老先生的書犒描繪的那樣美麗,可堪稱天堂。不過,誰都在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大劉也總在想,八桂大地誰又敢拿自己的家鄉與天堂相比?就是桂林也隻說是“桂林出水甲天下”。但桂林除了山水,真沒有拿其他與蘇杭相比。不過,要是到實地一遊又有什麼說法呢?這到底讓大劉有了很大的動力。
大劉在離家前總是要以某種理由,給自己打打氣,這是他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