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二很不情願離開表演的現場衝大劉說,幹什麼?要找我算賬嗎?
大劉打了個躬笑道,嗬,有閑心現身說法玩這個,真不錯呀!
他真料不到這麼一句不痛不癢的話,那高大的烈性漢子便張開雙臂向他撲過來與他擁抱。然後,兩個人握手,蒙二還挽著他的肩一同走出拆遷辦。
大劉覺得,後來他之所以放棄了去嶽母住過的那所村小學,就是因為碰到了蒙二。並在與蒙二聊過之後,後來便獨自一人去看了老先生那一間房。
大劉覺得所以有這個改變,那還得說說這個蒙二。他粗中有細還算精明。他見到大劉後,與大劉邊說邊離開拆遷辦的。蒙二明白,他剛才現身說法的情況,很容易引起大劉誤會。但他要解釋這情況,用的卻是玩世不恭的口吻。他說,剛才僅僅是開一個小小的玩笑。然後,他馬上盯著大劉問,你覺得這些人是在跟老先生開玩笑嗎?在當下的商品時代,哪會有人買了別人的房,整整50年不聞不問。到了拆遷似乎就一覺醒來。他像剛才攔住野生象那樣呼啦啦說,大劉,你說說,會有這種世紀失憶周始症嗎?真他媽的吃人!
大劉覺得與此人不可深交。他想將妻子的話交代清楚就要離開。他相信自己的眼睛,高大烈性的絡腮胡漢子,不就是十足是打家劫舍的金陵大盜那樣的人嗎?當然,這不僅是看他粗魯。這是出自民間的心相法,一般來說人的長相,那是從心是否向善來判斷他的前世今生的。也可說,起碼他的先輩是幹這一行出身的。到他這一代,就算是已金盆洗手,也要趕快離開他!
大劉是這樣想,也真是這樣做。他將妻子的話跟他講清楚後,就以某個理由說有事要先一步告辭了。可蒙二似乎也看出了什麼門道馬上說,大劉,不想聽我再說兩句嗎?你以為你老婆罵了我,我倆就非得打架不可嗎?
大劉沒有回答。蒙二還在嘟嘟噥噥道,喂!你不聽我也要罵人!這幫拆遷的龜孫子。他媽的,我閉著眼都懂得他們幕後是如何搞。那個丈量登記隻不過是做一個過程而已,隻是擺一個樣子讓人看而已。這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蒙二。其中,特別是那個姓寧的小子,他叫做什麼寧聰明。他以為江村社區就沒人了!還自以為,他玩的花樣是沒人能看得懂。我就看得穿他的超級把戲,持契人的姐就嫁到他寧家做媳婦,以公濟私,開什麼玩笑!
大劉似已恍然大悟,心想這個民間心相法也應該是向善的,常言道“英雄不問出處”,金盆洗手就是好人呀。他停下腳步跟蒙二說,有句名言“立漢不要打坐漢”,處於主動地位的人,不要打處於被動地位的人。老先生初看似是弱勢群體,其實老先生不弱勢。他是自治區政府所屬廳(局)幹部,又是自治區民盟九屆委員,隻因疾病纏身兼有腿疾。老家拆遷時回不去,就失去了話語權。我老婆說“命比房要緊”。這說法是否叫人難以接受?
蒙二立即變得與大劉很親近說,好呀,大劉兄!老實說,那真叫人不能接受。因為那張藏匿了50年的賣契,對老先生傷害太大了。真正是剜人心肝的勾當!按你夫人“命比房要緊”,“不保房保先生”
的說法。老先生一樣會被置於死地。最後是“房不能保,命也難保”。這是你夫人的“屎”計!
大劉拍了一下蒙二的肩膀笑道,我明白,我倆當然不能“因婦人之仁而無丈夫之決”,也不能“有惻隱之仁仁心”,便無衝冠一怒之丈夫氣概!
最後,蒙二放緩口氣道,這樣說吧!我們也不能丟下老先生的生死不管。你老實告訴我,老先生是否真撐不住了?我做事不會全無分寸的!
大劉毫不保留說,上訪信的時間不是12月12日嗎?我就是從12月12日一早出差。對不起,其餘事是統統不曉得。我跟老先生還沒見過麵呢!
大劉與蒙二兩個,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竟然將問題提到了這一間房會不會成為老先生的一個致死原因?那麼,這兩個人要對不上眼才怪呢。大劉要跟蹤的不就是一個致死原因嗎?由此,大劉靈機一動,蒙二跟拆遷辦的人不是頂熟悉嗎?他有沒有見過老先生的上訪七封信?他於是問,蒙大哥,聽說老先生為那間房寫了不少上訪信。你了解不了解?從老先生的信倒是可以知道老先生在心理上受到多大的傷害,由此可判斷老先生的健康狀況。
至此蒙二說,從11月25日至12月12日。老先生除了那封公開上訪信,還給市人大的老秘書長寫了好幾封信,其中,有一封就像彭老總的萬言書。你是個文化人,我將萬言書發給你。若發現老先生真撐不住,好有個打算。
大劉大笑道,媽的,蒙大哥!有打算是甚意思?要給老先生處理後事嗎?
蒙二見大劉如此說也罵,你別詛咒!我捅破天窗說亮話,大文人!我敢說你不懂夫人說的“命比房要緊”是甚意思。她一個大律師,不能為大恩人打抱不平是有原因的。我可以告訴你,老先生的房靠法律是打不贏的。因為,江村社區以前是農村。農村的檔案管理在“□□”前等於虛設。許多檔案不是發黴變質,便是當廢紙賣了。特別時間已50年,當時在台上的人現大概已沒幾個健在,恐怕不僅找人不到人,就是要找50年前的一角公文也會找不到,能找到的也已破爛。社區再也拿不出任何證據,幫助老先生。當年雖是黨和政府分在老先生名下的房。你老婆就因懂得在法律是“誰主張,誰舉證”,但沒有證據她也沒辦法。有人以為是老先生百病纏身還有腿疾,不方便上法庭。其實,老先生走不動可以請人做訴狀代理,甚至是整個過程都可以請人代理。一句話,主要是沒證據。我是明眼人,我不會說你老婆不懂感恩,就因為證據這一條,所以暫時還未能大張旗鼓出麵維護老先生的權益。我建議你,讀一讀老先生的上訪信。這信共有七封,可以說寫了老先生的大半生,也可以說是一個孤兒的奮鬥史。同時,也說明一間房對孤兒成長的非凡意義。這七封信可說是一部作品,或者可以從中找到你夫人要的證據……
嗬嗬!大劉實在未料到蒙二能將老先生的事說得如此麵麵俱到。他除了稱讚蒙二說得在理,幾乎再說不上什麼意見。可他還是哦了一下笑道,蒙大哥,那持契人說那房是他的。但老先生住了50年,這50年就算是老先生在霸占著。事情又過了50年,就算是持契人的房,也超出了追訴時限?
蒙二哈哈笑道,大文人,我是班門弄斧,這大律師一定更明白。不過,老先生不是巴望解決問題嗎?大家可大張旗鼓通過其他渠道聲援老先生,比如讓某個領導出麵說句公道話,那房是黨和政府助孤的一麵旗幟。有領導站出來維護黨黨和政府的形象。不一定要回那間房,也讓老先生有個盼頭!
不!大劉說,我真不懂我老婆的法律的苦衷。蒙大哥,你是個直心腸,我說話也不拐彎抹角。我老婆不談苦衷,我倒想談談苦衷。我覺得老先生真可氣可歎,從一個放牛娃到參與主編廣西通誌的專誌,本身就很吸引人。可就沒人伸出援手,自然就沒證據,大家都站出來證明,證據不就有了。當前一張藏匿了50年的賣契出現,就沒一個人站出來證明那是已作廢的賣契。反而變成事情加在誰身上就炒作誰。當前老先生隻要發出一封郵件,就會有比木馬病毒更厲害的病毒侵入他的郵箱。然後以各種名目炒作,甚至拙劣到用訃告。你叫我讀一讀老先生的信,或者我大劉也不能接受的。你請勿誤會,憑我老婆與老先生的關係,未能弄到的上訪七封信。你怎麼就能輕易弄到?
蒙二大笑道,大文人,有關職業操守,你得答應老先生的信隻用於研究!
蒙大哥,我答應你!也請恕我冒昧問一句。你存有的那些信,是否也像社會上的電腦黑客那樣,是用木馬病毒侵入等不正當手段弄到的?
不!蒙二說,他敢做保證獲得手段是正當的,那封已公開的上訪信,老先生也采用了郵寄。上訪信是由江村社區轉呈的。老先生給秘書長的那些信,是因為秘書長和他夫人現不在×州區。秘書長叫代收信的文員,掃瞄後傳給他電子文本。我回鄉是為表弟結婚而來,那位代收信的文員就是我表姑。不過,現我手上還沒那麼信。我可先拿到重要的幾封。以後隻要是秘書長的信,我就有可能提供。你隻要耐心等一等就可,相信我這小老鄉了吧?
不過,大哥!大劉說,我隻是開個玩笑,隻要信的來路正就行。不過,我還有疑問。你是西雙版納的向導,怎又成了老先生的小老鄉也得從實招來。
哎喲,你不會不懂當年老先生曾寫過電影劇本《壯家兄弟》吧?我可以說,誰要寫反映民族題材的電影,特別是要到熱帶和亞熱帶的地區采訪民俗民風,就不能不到西雙版納來。你隻要來到此地,我這個小老鄉的作用,就再也不是小老鄉又小小老鄉那麼簡單了。以後還要讓你看看小老鄉的作用。
蒙二說著給大劉遞過一張名片。大劉已明白蒙二的意思,同樣也遞給了蒙二一張名片。因此,他得蒙二在老先生的事上下大工夫。但他覺得嶽母在這件事上才是勝算,若老先生放棄這間房一定會引起社會各界和老鄉的熱議。這一間房的確值不了多少錢。但在別人會說從老先生對這間房的態度就能看出,在老先生眼裏黨和政府以及老鄉親對孤兒的情義是否放輕了?
他們兩人分手後,大劉仍是徑自到村裏去看老先生的房。不過,蒙二提醒大劉,你進村後先找到大直巷,老先生蘇家大宅,就在大直巷門牌99號。
所以,後來大劉覺得,他之所以放棄了去嶽母住過的那所村小學,就是因為碰到了蒙二。還有,他始料未及的,由此他還跟蒙二成了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