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映童在檢測設備的時候,耳邊卻似乎隱隱聽見了飛機起飛時轟隆隆的引擎聲,她甩甩頭,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工作中。
設備的問題比原來想象的要多,於是本來兩天可以結束的工作,一直拖延了一周,他們帶著厚厚一本檢測報告疲憊地抵達首都機場的時候,她聽見有人用誇張語調叫她:“單映童?!單映童?!是你嗎?!!”
她的視線在人群中掃了又掃,定格在因為極度意外而呈現出一副滑稽表情的年輕男人身上。
男人快速走到她身邊,視線忙亂地上下左右打量她,嘴裏劈裏啪啦地蹦出一堆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天哪,單映童,真是你啊!我還真是沒想到啊!難怪他說讓我來領人,我還想我怎麼會認得他不知哪裏認識的把鐵樹澆開花的水美眉,原來竟然是你啊,哎呀呀,我說,你變了不少啊,嘖嘖,其實變得也不多,要不我怎麼認出來的呢?不過,不過總覺得還是哪裏不一樣了嘛……哪裏呢?”
單映童無語至極,打斷他:“陳沛?你不說話我還真認不出來你。”她頓一頓,語氣鏗鏘:“你,真的胖了不少。”
陳沛頓時氣短,所有話堵在喉嚨裏,噎得他直翻白眼。
鄭祺站在一旁,冷眼看著這個穿的像某著名品牌代言人的高調男人。張姐上前笑問:“單博,遇到朋友了?還跟我們一起走嗎?”
單映童還未及開口,陳沛就自來熟地接過話來說:“您好您好,不好意思,單映童得跟我走了,我們都擱這兒等她兩個來點兒了,您是映童同事吧?旅途辛苦哈,映童勞煩你們照顧了!”
陳沛還是那副不拘小節的性子,將她領到等在外邊的姚麥禮的車前,就識趣地揮手再見:“好了,他不敢自己在出口接你,怕你別扭。正趕上我之前剛落地碰見他,好信兒想看看誰讓姚公子這麼紓尊降貴地巴巴地候著,他打發我去,說我一看就知是哪個,讓我領個路,這不,我任務完成了,我不礙事兒了。”
大庭廣眾之下,單映童甚少與人爭執,她順從上車,姚麥禮一邊打轉方向盤一邊說:“累了吧?去喝湯吧?”
他看單映童不說話,又說:“飯總是要吃的吧?吃了飯我就送你回去休息。”
“姚麥禮,你這是……?”從陳沛出現起,無數的思緒掠過,半天卻隻憋出這六個字來。
他看她一眼,語氣是一種坦白的弱勢:“不讓陪,還不讓等麼?”
單映童腦子纏成一團,她看著窗外,看景色飛逝,看華燈初上,看人群紛紛攘攘,她終於鼓足勇氣回頭正視姚麥禮,她的目光在他的臉上一寸寸地挪,試圖翻出他心底最真實可靠的脈動。
姚麥禮將車停在路邊,扭頭看她:“終於肯好好看我了?”
她的眼中盛滿困惑、猜疑、不安,姚麥禮說:“你真該好好看看我,你看到什麼了?”
“你,是在……追我嗎?”
他看著她認認真真的樣子,忍不住笑,心卻酸得可以,伸手輕輕放在她的耳畔,卻不回答她,隻說:“你覺得呢?”
他不是沒試過直接將自己的一腔情意攤開在她麵前,可是換來的隻是她的抗拒與懷疑。他知道她的不安源自何處——自重逢起,這麼多日日夜夜,他從未真正直白地跟她說:映童,我心裏還有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頭再來吧。
所以她自始至終一直在猜,在觀察,在琢磨:他姚麥禮究竟想幹什麼,想要什麼?
而這,正是他要的結果,他就是要她困惑,要她想,要她自己看,自己明白。
而且他知道,她早準備了一套冠冕堂皇論據充足邏輯嚴謹甚至不惜苦情的說辭,隻待他陳情後擲到他臉上,告訴他過去的永遠過去了,他們沒有可能。所以,他又怎麼會給她這個機會?
飯後單映童無比鬱悶地回家了,看著床頭他的照片,恨得咬牙切齒。
這個男人,究竟想幹什麼?在她古板的思想中,如果真心實意,就該陳懇表態,大家開誠布公。可是他這樣天天陰魂不散,又態度遊離,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讓她忽上忽下,暈頭轉向得無從是好。這麼久了,直折磨得她日益憔悴焦躁。每次以為他終於轉身,他又若無其事地出現於人前,終於忍無可忍直截了當問了話,他卻不給答案,反而讓她更糾結。
因為對姚麥禮沒有明確定位,所以不知道該不該期待他的出現,因為不知道他何時何地會出現,又何時何故又會離開,導致盡管極力控製,可其實每天都活在猜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