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人此時正撓著頭發,焦急地踱來踱去。爸爸看了我們一眼,我們點了點頭。於是他拍了拍負責人的肩膀,“我相信我的兒子能擠過去。他們塊頭小,但是壯實。”
負責人打量著我們。不難看出他已經絕望了。最後他說:“你們必須簽一份免責書。”爸爸猶豫了一下,咽了口吐沫,然後拔掉了鋼筆帽。
我弟弟12歲,才37.5公斤重。他們在他身上綁了兩根繩子,給了他一個手電筒外加一大堆叮囑。男孩被困在裂縫內3米深的地方,裂縫頂部寬46厘米,底部僅寬23厘米。
我們眼瞅著弟弟順著一側石壁扭動著身體擠了進去。他幾乎緊接著就大嚷要出去,於是被拉了回來。“你夠到了嗎?”我們大聲問。
“差一點,”弟弟麵色蒼白,“可是我做不到!”他彎腰嘔吐起來。
“沒關係,兒子,”爸爸說著抱緊了弟弟,“麥克,該你了。”
我平時體重62公斤,但是為了參加中學的摔跤隊,我鍛煉減到了55公斤。爸爸還告訴負責人我受過急救訓練。
我像螃蟹一樣在黑暗中摸索前進。有人在身後為我照明,我頭朝下輕鬆地進入裂縫,用一種古怪的泳姿向下蠕動著身體。縫隙是如此局促,我不得不呼一口氣,才能前進一寸。每次呼吸,我都被岩壁擠壓得更緊。
十分鍾後,我才深入了兩米半的距離。怪不得那個男孩被卡在這兒了,我自己也險些被卡住!
當我終於接近男孩時,我明白了弟弟為什麼嘔吐。男孩聞起來就像一條臭魚!我的胃也被熏得上下翻攪。他已經被困20個小時了。
上麵的救援人員把手電光照得盡量遠,但是我自己的陰影遮住了光線,而且我無法使用右手,我得靠它來支撐身體。
“救我出去!”我聽見他含糊不清的聲音,“求求你。”看樣子他幫不上什麼忙了。他的一隻胳膊被壓在身子下麵,更糟的是,他仍在下滑而且神誌不清。
負責人的聲音在入口處響起來。他衝著男孩大吼大叫,罵他有多蠢,竟然把自己弄進這個洞裏。這真是一條妙計。男孩被激怒了,氣得不顧一切地回罵:“等我出去了,一定揍扁你!”憤怒促進了他的血液循環,使他清醒多了。
我用左手把皮帶繞在他的一隻膝蓋上。最困難的是隻用一隻手把皮帶穿過扣環。完成之後,我吸了一口氣,蠕動著爬了出去。救援人員一陣歡呼。他們趕緊抓住繩子向上拉。
我的四肢好似紮滿了滾燙的鋼針一般,我不停地摩擦好讓它們恢複知覺。摔跤可從來沒有這麼費勁!能重新看到日光,呼吸新鮮的空氣,感覺真好。再也不必待在發黴的洞穴裏,靠近一個像茅廁一樣發臭的孩子了。
這時,歡呼聲戛然而止。男孩不但沒被拉上來,反而楔得更牢了。
“著力點不夠。”負責人說。他看了看我——此時仍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你是他唯一的希望,”他說,“我很不情願開口,但是你能再下去一次嗎?”
第二次曆險比第一次更艱難。但我至少得到了更多的指導,知道該怎麼做。
這回,我又用了一條皮帶,而且係在了他的兩條腿上。接著,我摸索著在岩石上尋找能鉤住第二條繩子的地方。有塊門把手大小的凸石也許能派上用場。我用左手和牙齒,設法繞著這塊岩石係了個圈,使第一條繩子從中穿過。這就像一個滑輪裝置,能提供足夠的拉力。
當我終於再見天日時,簡直都站不起來了。
人們拽住繩子。“管用了!”
但是,接下來又是一陣歎息。男孩隻有下半身動了,上半身仍死死地卡著。
誰都沒說一句話。那位負責人的眼睛濕潤了,他再次轉向我。不會要求我再下去一次吧!
於是,我第三次爬進那個冰冷、陰暗的地牢。
我用左手和牙齒又做了一個繩套。男孩此時幾乎處於昏迷狀態。我對他說:“你必須幫我,不然你永遠都不能出去揍扁那家夥了。”這句話激醒了他。最後我們一起努力,把繩子在他的肩膀下繞了一圈。
我檢查了繩子和皮帶是否牢固——希望這是最後一次。然後小心翼翼地爬了出去。
這次,救援隊弄了一根長杆,杆子上綁了根膠皮管。他們把管子推進裂縫,然後把一加侖的甘油倒進管子。裏麵的孩子立即像隻渾身塗了油的小豬一樣。這是為了增加潤滑,拉他出來才更容易。
救援人員拽著繩子,一下,兩下……男孩動了……終於,他出現了!
下午1:30,我才第一次真正見到了我救上來的這個男孩,他滿臉青腫,被抬上了守候的救護車。受困25小時之後,他終於脫險了。醫生說:“過幾天他就沒事了。”那一刹那,我的疲勞感仿佛一下子煙消雲散。我感覺好極了。
有時候,我們麵臨的任務或身處的環境似乎是不可戰勝的巨人。但是,一旦你勇敢地麵對它,你就會被賦予前行的力量,並最終贏得勝利。
拯救自己
文/傑羅莫·格盧曼
將近三十年來,我從事醫療工作,治療和研究癌症、血液疾病、艾滋病毒和丙肝。在此間的大多數時候,我並沒有考慮到“企盼”這一心理因素對我的病人的影響力,直到身患癌症的喬治·格利菲這一病例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