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事似有不妥。”
皇帝托起茶盞淺淺的呷了一口:“有何不妥呀?”
“陛下……”須發皆白的吏部尚書司馬岑老大人顫巍巍的說,“陛下登基之初,朝局未穩,就要效法先王南巡,怕是會給了那幹唯恐天下不亂的小人以可乘之機。望陛下三思而行啊。”
皇帝眉頭一皺:“小人?愛卿是指何人啊?”
“這……”司馬岑猶豫著,偷眼看了看立在一旁、似乎毫不介意的攝政王。
柳庭焉上前半步,笑道:“陛下何必為難司馬大人,司馬大人說的那幹小人……莫不就是本王?”說著鳳目微挑,寒光凜凜的望向司馬岑。
司馬岑觸到那幽暗黑沉的眼神,不禁心頭一震。
“不敢不敢。攝政王勞苦功高,老臣怎能佞言相欺?”
“勞苦功高?”柳庭焉冷哼,“隻怕到了你們口裏,就成了功高蓋主!”
司馬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搗頭如蒜。
“行了行了,都起來吧。”皇帝無奈的看著麵前演鬧劇似的兩人,懶懶歎道,“柳卿以為南巡之事如何啊?”
“回避下……”柳庭焉拱手道,“臣以為正得其時。陛下登基年淺,正該親身巡視萬民,播恩及眾,讓百姓們都看到陛下的體恤仁愛之心。至於途中護衛,臣願領禦林軍天火營隨侍左右,以保聖駕平安無恙。”
皇帝點了點頭:“那麼,朝中留何人代為理政呢?”
“可請成、恭、靖三王裁決政務,文武百官每日在德榮殿議事,可保兩月內無憂。另外,臣提議另設監政官一職,專司主持朝議、統擬奏章,監管眾臣不當之行。”
“何人可為監政官?”
“臣舉薦……秘書右丞,周旭卿!”
“不……不可啊……”司馬岑剛退到旁邊,腳下都還沒站定,此刻聽見“周旭卿”三字,立刻又衝回玉階前,仿佛如臨大敵般的死死瞪視著柳庭焉。
原來,這周旭卿少年時就揚名在外。
可傳的最響亮的,卻是花名。
周旭卿乃翰林院大學士周衣孺之子,難為周衣孺那麼方正嚴肅的秉性,倒生出個花花公子來。周旭卿因幼時家學極嚴,他又頗具天賦,聰慧過人,有過目不忘、一目十行之能,故學問才華自然是好的。隻他長到十七歲,機緣巧合下便跟著遠房叔父周簡遊曆天下去了。這一遊倒好,名山大川也看了,在水伊人也訪了,竟是學了一身戲花弄草的本事回來,把他爹氣的個半死。自此後,周旭卿留在京中,他父親給他謀了個從七品的秘書右丞,他也不以為重,卻常流連於花街柳巷、秦樓楚館,漸漸地,那地方的姑娘家都把周公子酒宴間所作的詩文詞賦譜成曲,唱的滿城皆知,倒也是段佳話。
然而,司馬岑雖不喜周旭卿的浮華輕佻,卻並不是為了這點而阻他的仕途。
那周旭卿與柳庭焉自幼往來甚密,兩人互愛其才,大有惺惺相惜之誼。如今周旭卿雖然官階不高,卻實實在在,是柳庭焉的人!
在外,皇帝安危係於攝政王;在內,朝廷諸事倚重周旭卿……
這,這這……這不是要將他大秦江山拱手讓人了嗎?
當然,這樣的話是萬萬不可宣之於口的。
皇帝仍在不動聲色的飲茶,順便觀看這場唇槍舌劍。
“陛下,周旭卿年少狂妄,而監政官一職最是要老成穩重才好,不如另擇賢明吧。”
“陛下……”柳庭焉當仁不讓,“周旭卿此人,外表浮華,內裏卻沉穩厚重,更兼飽讀詩書、才情洋溢,假以時日定是個不可多得的賢臣能臣啊。”
“賢能固然重要,老臣以為,‘忠’則更為可貴!”
“賢能就定然不忠麼?依司馬大人之見,朝廷隻需養一群口口聲聲忠君愛國的平庸之輩就可外抗胡虜內平民心了?”
“你……!”
“鏗”的脆響,皇帝手中本還托的穩穩的茶碗早已碎了滿地。
“夠了!議事堂上哪裏容得吵鬧喧嘩!”皇帝站起身,嗔怒一句。緩了緩氣氛,才道,“周旭卿甚合朕意,隻是如司馬大人所言,過於年少了,不若設監政官二人,令周旭卿與倪拯同任,也好相互扶持相互商議。”
柳庭焉半低著頭,看不出表情,嘴角,卻略微的勾起一個不易覺察的弧度:
小皇帝果然英明,他表麵上接受我的提議和我舉薦之人,以示信任;可轉眼又另派了倪拯協理,名為協理,實則為監視。誰不知曉,倪拯恰與陛下同歲,七八歲時也曾被召進宮擔任太子伴讀,那時的太子如今早已為君,而他這個伴讀,從此刻起也要彈冠相慶,展翼於高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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