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流瑾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唇角帶著若有若無的懶懶笑意。
皎月當空。
赫連闕抱膝坐在玉階之上,合著的殿門內透出淡略的燈影落了他一肩,他托著下巴出身,一雙眼睛在燈影裏異常灼亮,忽而一歎,斜睨一旁垂首而立的丸子:“你說,他們在說什麼?”
自花園回來,兩人便進了房裏,夕陽西下,夜幕降臨,晚膳呈上來又撤下去,兩人都未出過房門一步,丸子掀一掀眼皮:“屬下不敢亂揣摩主子的心思。”
赫連闕撇臉哼了哼,懶得理他。
殿門“吱”的一聲被打開,刹那昏黃柔光自殿內湧出來,映了他滿身,他不禁眯了眼仰臉看去,便見上官漫與赫連瑜踏著光暈走出來,上官漫衣帶當風走在前麵,墨色發絲柔順貼在瓷一般的麵上,剪水雙眸眸子投落到他小臉上,溢出讓人如沐春風的溫柔來,被那樣溫柔的目光注釋,仿佛一顆心都變得溫暖起來,原來他的母親,是這樣美麗溫暖的一個人啊。
赫連闕忍不住揚臉,剔透藍眸一瞬不瞬緊緊盯著她,她彎起好看的眉眼打趣:“怎麼,不認得娘親了?”
赫連闕小臉浮起淺暈,抿緊了唇扭頭:“才不是!”上官漫被他這種別扭的可愛樣逗笑了,忍不住伸指捏他白白的小臉:“我家兒子真是可愛極了。”赫連闕惱了,卻任由著她捏,話也因被她扯著臉變得含糊:“你怎麼能說一個南子換(男子漢)可愛!”
上官漫忍不住往他臉上啵啵的親了兩聲,赫連闕幾乎挑起來,捂著小臉瞪她:“不要動手動腳的!”她隻笑的花枝亂顫:“我兒子害羞了,之前明明也親過。”
赫連闕惱羞成怒:“父皇,管管你的女人!”
赫連瑜便也低笑,上官漫摟住赫連闕笑的歡快,彎起的眉眼裏隱有瑩光閃爍,恍若是淚光,他笑意微緩,方才低道:“妖兒,你要隨青叔叔出宮一段日子。”赫連闕警覺抿起唇來:“出宮,為什麼,娘親明明在這裏,為什麼又要孩兒出宮?”
上官漫方才柔聲安慰:“妖兒先過去,我和父皇會隨後就到。”
赫連闕瞪著眼睛看她,她長睫掩映,眸子裏似是湖水,便那樣溫柔看著他,他心下一鬆,垂下眼來:“那……一定要來哦。”頓了頓又補充:“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不能因為娘親你是女人就例外。”
上官漫輕聲笑起來:“恩,一定。”
赫連闕帶著丸子出去尋青瑞,四下裏便是一陣寂靜,有風拂來,室內燭火明滅,吹得投影幢幢,上官漫提裙順階而下,轉身回眸一笑:“我去了。”
赫連瑜依風而立,藍眸沉沉望進她眼底:“半個時辰。”他頓了頓:“半個時辰你還未回來,我便派人去尋你。”
她不由微笑:“好。”
一輛馬車在夜幕裏停下,上官淵正在院裏負手徘徊,遠遠瞧見有人影朝這裏行來,他猛地駐足看去,上官漫唇邊含笑,眉眼柔和。急急迎上去:“漫兒,你可回來了。”
她抬起臉看他,終低低一聲:“三哥。”
上官淵臉上笑意一頓,看她那眉眼笑意,眸子裏那一縷暖意終漸漸沉下去:“你都記起來了。”
“是。”
“那你還回來做什麼?”上官淵轉身大步便往屋裏走。她在身後急急喚他:“三哥,我來是告訴你,秘璽和皇宮地道地圖埋在姝璃宮銀杏樹下。”
上官淵身子一頓,不由捏拳:“你告訴我這些有何用處。”
上官漫見他終肯聽她說話,上前一步,低道:“我不忍你與子清兵戎相見,才私心將遺詔改成了九哥,父皇未能如願,去的定也不安穩,如今將密璽的去處告訴你,九泉之下,我也能無愧見他老人家了。”
上官淵沉臉低斥:“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她抬眼向他微笑:“三哥,江山本就是你的,子清雖統一了兩國,但仍有前秦的子民在,如今他願意與我歸隱山林,這江山便是物歸原主了。”
“物歸原主……”他低聲喃喃,望著她似哭似笑:“十二妹,我不需他來同情我!”
她緩緩搖頭:“這不是同情,三哥,這本就是你應扛的擔子。”
“就算是這樣,我怎能就這樣接受!”他驀地吼起來,額上青筋暴起,紅著眼瞪著她:“憑什麼他說歸隱,我便要替他接下來,前秦已不是原來的前秦,你不明白麼,這江山是他的,是靠他的力量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