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皓聽得童貫這般說,心中一動,笑問道:“莫非是丟卒保車之計?”
童貫大笑道:“正是!高俅玩忽職守,無論如何是廢了……就算保全性命,亦是貶為庶民,永不敘用,毫無利用價值,已被蔡京一黨視為棄子。而高俅與鄆王、蔡京等人過從甚密,若是公子追究起來,牽扯到蔡京和鄆王身上,則蔡京一黨必然一敗塗地。此中利害關係,蔡京如何不知?故此索性炮製證據,將此案全部推給高俅一人,以免惹火燒身。”
趙皓眼中露出有趣的神色,心頭卻微微閃過一絲寒意,朝堂之爭,看似隻是唇槍舌劍,其實則是殺機四伏。滿堂的文人士大夫,個個看似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其實大都是口蜜腹劍,心狠手辣之輩,莫說一旦抓住對手的破綻便會落井下石,痛下殺手,就算是自己的隊友,一旦毫無利用價值,便也是拿來出賣和陷害的。
疑惑問道:“為何像真的一般?”
童貫神色一肅,緩緩的說道:“官家欲收複幽雲十六州,成就千秋功業,難道蔡京不知?然則其一向八麵玲瓏,甚合官家之意,為何在此事上一而再,再而三阻擾聯金滅遼,拂逆聖意?其非為國家,而為私利而已。”
趙皓:“哦?”
童貫笑道:“遼宋兩地榷場互市貿易,尤其是鹽鐵大宗交易,皆由蔡京一黨把控。凡往來遼地邊界之商旅,必持麒麟令方可通行,否則不但過不了沿路關卡,甚至可能人財兩空。那麒麟令皆由太尉府頒發,此中利益,一年何止百萬貫,皆為蔡京、高俅所得。除了頒發麒麟令,鹽鐵等大宗交易,非蔡京、高俅一黨名下商隊不可觸之,其中獲利更是上千萬貫……若滅了遼國,幽雲十六州之地盡歸宋地,那上千萬貫的錢財白白流失,如何不心疼?故此蔡京一黨,寧願拂逆官家之意,也要保全遼國。”
童貫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至於通遼書信,蔡京、高俅為私利,與遼人勾結,書信往來,一年何止百封?故此中鐵證之中書信,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也。少許通遼書信為真,而其中與遼人密謀叛亂之書信則為假,外人真假難辨也。”
趙皓滿臉疑惑的問道:“然則那炮製的書信,幾與高俅本人筆跡完全一致,本公子亦算頗懂書法,竟然看不出其中差異。”
童貫苦笑道:“蔡京之書法名震天下,其以假亂真之能,冠絕天下。早年之時,蔡京雖自稱其瘦金書隻有官家八成的功底,但屢屢冒充官家之筆跡假傳聖諭,就連官家本人都真假難辨,模仿高俅之筆跡自是不在話下。”
趙皓終於徹底明了,心頭不覺對蔡京老兒佩服得緊。
這老兒不但殺伐果斷、心狠手辣,而且本事也高絕得很,怪不得能夠位極人臣,掌控朝政數十年,深得神宗、哲宗和趙佶的信任。
童貫望著趙皓,恭聲問道:“不知公子欲何以處之?”
趙皓淡淡笑道:“難得蔡京此般賣力,我隻好上了他的當。”
童貫大笑道:“妙,公子果然高明!”
趙皓自己心中有鬼,如果能將此事全部推給高俅,避免紛爭,自然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蔡京雖然不知趙皓便是幕後主使者,卻知趙皓在朝中毫無根基,遇到這種離奇詭異的案件,想要一個月內破案是決計不可能的,如今來個雪中送炭,不信趙皓不中計。
兩人對視大笑了許久,童貫這才問道:“高俅一死,三衙便群龍無首,官家必當另選人代之,不知公子對此事意見如何?”
趙皓神色一愣,反問道:“你有何高見?”
童貫道:“蔡京一黨,必推選楊戩,此人深得官家寵信,最有希望;其二便是清流一黨,必推李綱回朝任之。”
趙皓笑笑,問道:“你欲薦舉何人?”
童貫恭聲道:“李綱不為官家所喜,幾無希望,但若讓楊戩任之,則蔡京一黨之勢力不減反增……老奴推薦保信軍節度使、馬軍副都指揮使劉延慶任之。隻是劉延慶本出自西軍,若是老奴推薦,則官家必疑;若是公子推薦,則官家知公子與西軍並無過多糾葛,必不相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