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地,後麵是深不見底的懸崖,韁繩被勒住。

舒楚把她放下馬,也跟著下來,隻是人剛落地,又吐出了大口鮮血,穩了穩心神,他說,“你走,不要待在他身邊。我死了,你很快也會沒命。”他看得出來,陸離剛才看陸卿的眼神裏,殺機畢露。

陸卿怔了怔,“為什麼?”她欺騙了他,還要將他送上黃泉,他為何還是要救她?

“傻卿兒!”他靜靜的看著她,“你給我一片光明,我贈你一世平安。”

陸卿怔在原地,如雷擊中。

“我以為一切都瞞著你,就能讓你活的無憂無慮。”舒楚說道,“看來是我錯了,從此刻起,我舒楚再無一事瞞你!”

當初她因為要請願之事得罪了太後,太後因此下了誅殺令,舒楚讓她入獄是想暫且保住她性命,誰知薛家人會讓她逃獄,薛將軍受太後旨意,暗中奉命追殺,舒楚隻好讓人將東門打開,把薛將軍給引開,要是薛將軍給找到,她肯定會當場喪命。舒楚故意將箭偏了半分,造成假死的蒙騙過世人。

將她留在院裏養傷,是還沒有合適的身份和機會將她給帶出去。隻是沒想到她會逃跑,消失三年後才聽聞她的消息。他欣喜若狂的去見她,隻是那時,她裝作失憶,帶了滿腔的恨意。

“拿著它,”舒楚將江湖令交到他手上,“聽我話,逃出去。”

大雲朝不能一日之內失去兩個丞相,朝堂會亂,江湖也會亂,九州十國今天來觀禮的人中有很多探子,見有機可趁,他們很難不生事端。陸離的心思也並非殺了他這麼簡單,北嶺十二觀實在是很危險的存在,她必須要接替這一切,穩定住民心。再騙過陸離,趁機搗毀十二觀。

在此之前,她必須要活下來,還要安全的回到京城中。

“我不要,你、、”陸卿拉住他,拚命搖頭。他本來想吻吻她,卻想到自己滿臉血汙,便將她給輕輕推開,“我不願落入人手受那些折辱,自有好去處。”

他高潔一世,自負一世,如渾濁世界裏的一縷過堂清風,並不想死後還被那些人給踐踏,就此清清靜靜的走了才好。

追兵已至,舒楚將她丟上馬背,馬鞭一揚,看著駿馬吃痛跑遠,步步後退,最終退入了懸崖裏。

陸卿看著空寂的懸崖,隻剩白霧渺繞,心中痛的撕心裂肺,卻還是咬牙回頭將馬鞭揮起,江湖令高高舉起,空中頓時綻起一束紅色的光束,“集結所有人馬,護本相殺出此處!”

峽穀之戰很慘烈,眾人都知道民間的賊寇擄走了左相,右相趕去相救卻被人給暗算,最終失了性命,左相在麓穀閣,劍鼎閣高手護送下,殺出了條血路,平安的回到了京城。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左相穿著濕透了的嫁衣,從城門口慢慢的淋回了舒府。舒楚門口的紅綢一夕之間換白綢,喜事變喪事,也確實引來了不少的唏噓。

陸卿走進院子的時候,舒太傅正站在正堂門口,負手望著嘀嗒的雨水,歎道:“回來了,楚兒他還沒下朝!”

陸卿哭出聲來,“不,他不會再回來了。是我害死了他,舒伯父,你殺了我吧。”

陸卿走過去,將滅世遞給他。

舒太傅無聲的推開,“他欠你秦家一條性命,如今因你而死,此後就算是抵平了。”

陸卿瞪了眼睛看他。

他向來話就不多,今日說的已經很多了,何況剛痛失愛子,也並沒有心情跟她多周旋,指了指舒楚的屋子,“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他的書桌下麵的匣子裏,進去看看吧。”

陸卿木然的走了進去,將匣子給取了出來。枉費她自負是探暗格的高手,卻從來沒將扣在桌下的匣子給翻出來過。那匣子裏放著的是舒楚的筆記,上麵記著他最隱秘的心事,他離奇的身世,他心愛的姑娘又掉了眼淚。

看到後麵,陸卿幾乎是趴在桌麵泣不成聲,原來舒楚就是當年寵冠後宮的胭妃之子,遺失在民間的小皇子。當年秦月將他救出來後,就交給了胭妃的青梅竹馬世兄舒太傅撫養,隻不過當年胭妃身中毒藥,舒楚生出來後就先天失明,身體還很羸弱。最終怕他在邊關吃不了苦,就將他留在沐侯府中藏身,也因此得以與陸卿相識。

自從她和舒楚再相逢時,舒楚就已經知道了她是秦月的女兒,也知道她想要進宮複仇,隻是她勢單力薄,根本不可能鬥得過太後。所以舒楚就開始在幫她謀劃了,將神武軍發展為幕後勢力,將麓穀閣,劍鼎閣收歸旗下,此次以將來奪回帝位為誘,將白英堂也招攬成了背後的幕僚。

舒太傅說,舒楚其實並不愛權勢,也並沒有想過要重奪帝位,他當大雲丞相,隻是想要改變大雲文人的地位,讓儒家興盛起來,輔助皇帝開創繁榮盛世。隻是這一切,在她出現後,就變得不一樣了,為了她,舒楚開始費盡心思,在朝中建立新黨,招攬幕僚,已經精心布好了局,隻是靜候時機,將太後一舉給推下台來。

本來這一切舒楚準備在大婚後告訴她,卻沒有想到再沒有機會了。她想起舒楚曾說要送她份禮物,竟沒想到竟會是這般沉重。

為了她,舒楚幾乎是傾盡了一切,瞞著她隻是不想她淌這渾水。他想將她護在身後,替她擋住所有的風霜,替她背負所有的仇恨。他隻希望她,做一個平凡而快樂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