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過是個女孩子,何必要找那麼多苦吃?”
“以後,都有我來替你吃!”
話,尤記在耳,人卻已逝。
哭的累了,便趴在桌麵上睡了過去,恍惚間回到了九歲那年,她跳起來扯舒楚縛眼的帶子,“楚哥哥,讓我看一眼嘛,反正我又不會嫌棄你的。”然後,她就被舒楚給推出門去了。
十歲那年,她蹲在樹下撐著腦袋問他,“我長大後要當丞相,改變這個朝代,楚哥哥你長大了想做什麼?”舒楚想了想,道:“做學堂的夫子,教書育人!”說完起身就走,她在後麵追了上去,“楚哥哥你不要對我這麼冷淡嘛,我明明那麼歡喜你!”
玄肅知道她傷心,給了恩賜,讓她暫時休朝半個月,整理舒楚的後事。懸崖有萬丈深,連屍骨都尋不到了,陸卿隻好建了個衣冠塚,葬在沐音真墳墓的旁邊,望著兩座無屍空穴,深情卻又諷刺。
這下麵埋著的,是過往,是眷念與不舍。
陸卿穿著喪服,將祭品放好,正準備點香燭,卻聽到身後傳來了銀鈴般的聲音,“死的好,沒想到他也有這一天!”她回過頭去,卻見沐沁心跟薛驚羽站在後麵,也不知來了多久。
薛驚羽不滿的瞪她一眼,又朝陸卿說道,“陸相,節哀。”為了不觸及她的傷心事,大家都很默契的避開右相,以姓氏稱呼。陸卿點了點頭,轉回頭去,默默的繼續燒紙。
沐沁心還是不滿的嘟囔,“他殺了我姐姐,居然還有臉葬在旁邊,也不知是誰的主意?”
沐沁心本心不壞,隻是因為沐音真之死生出的埋怨,此刻也不顧她這個未亡人還在傷心時,沾著把帶鹽的刀子字字往心口上戳。陸卿沒有說話,她實在是沒心思跟任何人爭辯,連說話都嫌費勁。
“你沒臉說話了是不是?”沐沁心走上前幾步,“以為生著和我音姐姐一樣的臉,就可以蠱惑他們了,我看,在他眼裏,你也不過是個替身而已!”
薛驚羽劍眉緊蹙,伸手去抓她,卻見沐沁心躲開,毫無懼色的朝著穿著喪服的身影走去,“你要是識趣點,就趁早將他的墓移開,找個隱蔽點的地方埋起來,惡事做的那麼多,也不怕夜裏被人挖墳掘墓,起屍、、”
話語未落,陸卿已經起身,揚手一巴掌扇在她臉上。沐沁心站立不穩,往後跌去,被趕上來的薛驚羽給護在懷裏。
“他是我夫君,你辱他便是辱我,”陸卿冷冷的看著她,“你雖然是沐侯府的小姐,我要讓從世間消失不過短短幾日而已,你要是惜命,最好是謹言慎行!”
沐沁心抹著紅腫的臉,咬著下唇淚珠兒滾落,薛驚羽將她拉到身後,神色緊張,“不過是個少不更事的小丫頭,陸相何必同她斤斤計較?”
陸卿輕笑出聲,“及並禮都過了,還不懂事?連許配的人家都知道拒了,哪裏來的少不更事?”
沐沁心眼淚落得更凶,大聲道,“陸卿,你是我什麼人,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你個佞臣賊子!”
此話實在大逆不道,三人皆是一愣,沐沁心也是後怕不已。
陸卿上前走了一步,薛驚羽護著她退了一步。陸卿繼續上前,薛驚羽朝身後使了個眼色,沐沁心識趣的跑遠了。
薛驚羽攔在前麵,阻擋了她的去路。卻見她退回墓前,一撩袍子,轉身繼續燒紙去了,薛驚羽不解的立在旁邊。
“你去看看她吧。”陸卿說道,“我不用人守!”
“可是,陸相您一個人、、、”
聽說民間的那群賊子雖損失慘重,卻還是逃出了不少人,要是他們來找了過來,陸卿一個人在此豈不是危險。他身為大雲的少將,自然要保護重臣的安全。
陸卿看出他的疑慮,“他們元氣未愈,短期內是不會尋上門來,倒是沐小姐性子嬌弱,要是受不了這氣,一時想不過就、、”
薛驚羽的瞳仁縮了縮,猶豫不定。
陸卿又放了幾張紙進去,黑色的煙灰在眼前飛揚,“珍惜眼前人,願少將軍不要像我,失去方知追悔莫及!”
薛驚羽追了出去。
陸卿將冥紙給燒完,又在墓前坐到日暮西陲,這才提著籃子慢慢的往回走。
夜裏的街道很冷,也很空曠,沒有行人,也沒有車輛。打更的人還躺在妻兒溫暖的被窩裏,她孤身一人,站在雪裏,揚起頭來,“你跟了我這麼久,還準備藏到什麼時候?”
牆角後轉出個白色的衣角,他來到陸卿身邊,撐起的紙傘擋住落下的一片雪花。
“確認你平安無事為止!”榮雪遇說道。
陸卿嘴角苦澀一彎,“你覺得我會因此想不開而做傻事?”
“我不知道。”榮雪遇歎道,“畢竟我已經猜不透你了。”
陸卿將傘推開,“我比你想的要堅強,他的命我還沒討回來之前,我不會死。”
榮雪遇愣了愣,卻見她忽然出聲,“前麵有酒館,要是不急著走,陪我喝幾杯怎樣?”
榮雪遇將傘收了起來,往雪地裏一丟,“好,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