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海一直想找機會和紀爾談一次話,至於為什麼他也說不清。可是紀爾學習好,作業無可挑剔,並不像別的女生總有那麼多問題問他,哪怕不是數學題。童海不知道紀爾身邊有個蘇默默。蘇默默在每個課後都會找到童海,以積極的熱情投身於數學中。有時紀爾會陪著她。在童海講解題目的時候,紀爾眼睛望向窗外。童海在窗外隻看到鬱鬱蔥蔥的法國梧桐,在紀爾眼裏卻看到了紛飛的大雪,眼神空洞。
“蘇默默,你可以讓紀爾給你講啊,紀爾數學好。”童海對蘇默默說。
“紀爾自己會,可是她不會給別人講啦!”
“哦?”童海戲謔地挑了下眉毛看向紀爾。
“恩,我數學其實不好,隻是平時我用功惡補而已。”童海在紀爾臉上看到了一絲笑容。接著紀爾又低下頭。
“你們兩個感情很好呢,總是一起過來。”童海試探著問。
“那是,紀爾是個文靜的小姑娘,我就喜歡紀爾。”蘇默默抬起下巴像隻驕傲的小獸。
“默默是隻沒心沒肺隻知道喊叫的小狗,我就喜歡小狗默默。”紀爾笑著躲避著蘇默默的追趕。
童海第一次看到,感覺到原來紀爾也有快樂。
“童老師,紀爾最壞了……”
“默默是小狗……”
“……”
夏天總是覺得如此漫長,沒完沒了的熱,永遠也到不了盡頭的知了叫和白晃晃刺眼的路地牆麵。也隻有甬道旁一排排的法國梧桐能帶來一絲清涼。
這個夏天在蘇默默和紀爾看來並不是那麼難熬。午休的時候,蘇默默就拉著紀爾逃到童海的辦公室逃避午休,躲開宿舍的濕熱。有時童海在,有時童海不在,但大多數時間都在。
隨著兩人拜訪次數的增多,漸漸覺得童老師更像個學生,一起咒罵該死的高考,甚至縱容她們到他的辦公室逃掉晚自修。蘇默默覺得很自豪。每當同學們花癡地談童老師或絞盡腦汁找題去問童老師的時候,她就在心裏說,爭吧,爭吧,帥氣的童老師才沒把你們放眼裏。紀爾也開始喜歡去找童海了,默默在一邊做題的時候她就和童老師聊聊天,覺得心裏很自在。童海也不介意兩個小女生把他的辦公室當成家了,甚至當成逃課的去處。他知道處於青春期的學生厭惡什麼,喜歡什麼。
“童老師,說說你的家鄉唄,那兒真有很多樹嗎?”蘇默默咬著筆尖期盼地看著童海。
“是呀,成片的白樺林呢,回家給你們帶樹皮來看看,像紙一樣薄……”離家在外的童海很喜歡講自己的家鄉,也給她們看了好多家鄉的照片。
“那童老師一定要記得啊。”紀爾提醒。
蘇默默知道紀爾總是和自己一起去找童老師,紀爾知道的蘇默默一定知道。蘇默默不知道的是紀爾回家後在網上經常和童海聊天,或許隻有不麵對麵紀爾才會放下對人的所有防備。
“紀爾,你不快樂,至少和默默比你不容易快樂。”
“童老師,你有沒有過這種感覺,身邊沒有一個人可以傾訴,甚至身邊的愛稀薄的令你窒息。”
“我聽默默說過,你的父母離婚了……”
“不,童老師,這不是我的痛。爸媽離婚是我求他們離的,他們互相傷害,卻以離婚傷害孩子為理由讓他們的婚姻苟延殘喘,對我來說,離婚是最好的結局。”
“……”
“我爸打我媽,小的時候每次都被打鬧聲吵醒,刺眼的燈光中我媽含著血,猩紅的眼睛瞪著我爸不停地咒罵他,那些無情的字眼讓我感到全身冰冷,世界坍塌。我用各種方法讓他們注意到我的存在。我離家出走,走到又累又餓,以為自己就要死的時候,他們沒有出現。我重新回到家,他們還專注於他們的是非,沒有感覺到我的離開。我嚐試用自殺威脅他們,可是他們太自私了,太在乎自己的感受,以為小孩子不會有悲喜,沒有思想,不寄予感情照樣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