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站在法庭上，他們用盡最後的努力向對方咒罵最惡毒的語言，因為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絲毫沒有看到旁邊的我，沒有顧慮到那是我的爸爸或媽媽。那一刻，我心中的疼痛如雨季過剩的雨水，不斷地溢出來……”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紀爾，答應我一件事。”
“童老師，你說。”
“不要再傷害自己了，我看到過你手腕上的疤痕。這樣多讓人心痛。至少你告訴我。”
“童老師，你不懂。晚上失眠的時候，我感覺自己被海水一點點地淹沒，體溫慢慢地被侵蝕掉，隻有徹骨的寒冷，還有湧過來的無邊無際的黑，內心壓抑。隻有身體的疼痛可以治愈內心的傷口。”
童海走進了紀爾的內心，觸摸到了這個表情冷漠，麵色蒼白的女孩的傷口。一個人太久，傷口隨著時間沒有被治愈反而潰爛流膿。
紀爾開始獨自去辦公室找童海，童海會給她很多書看。除了看書，他們還會在晚自修的時候去操場散步，總是童海說，紀爾又變成了紀爾。晚自修總有學校領導查人，他們被逮到好多次，理由是上課時間出來談戀愛。看清是老師和學生後，校領導總是很無奈。紀爾和童海會放肆地大笑，周圍吹過的夏日夜晚涼爽的風撩動紀爾的裙裾。
沒有人記得紀爾的生日，紀爾自己也忘了。默默上課的時候給紀爾一個袋子，紀爾打開，一張紙條和一個禮品盒。紙條上說，紀爾，生日快樂。盒子裏是一隻晶瑩的玻璃杯。默默知道紀爾喜歡收集杯子，總是在不經意間打碎卻不停地收集。下課童海來到紀爾身邊告訴她，下課來辦公室。四樓，紀爾氣喘籲籲地跑上去。童海遞過去六個煮雞蛋，說我們家過生日都吃煮雞蛋。白襯衣罩西服的童老師流露出一絲尷尬，但瞬間消失了。
同學之間開始流傳童老師和紀爾的師生戀，傳聞如野草般到處蔓延，滋長不息。蘇默默找到紀爾，沒有聲嘶力竭的質問，沒有咬牙切齒的指責，隻是淡淡地問，問什麼不告訴我？氣息裏回蕩的陰冷讓紀爾渾身一顫。蘇默默知道，童老師隻是她的一個夢，她和她們都觸摸不到，是無法到達的彼岸。她憎恨的是朋友的隱瞞。
青春是不是都充滿背叛？習慣了傷害的紀爾對默默的離去如同站在十字路口迷路的小孩，甚至沒有掙紮。她不知道改怎樣阻止危機的發生。
紀爾不知道童老師是否知道傳聞，知道了有怎樣呢？紀爾摸著手腕上陳舊的傷疤，發瘋地想逃離，逃離這一切。
期末考試前夕，紀爾在熬夜複習功課。突然電話鈴響。紀爾接起來：“紀爾，我是童海。我在火車站，一會就要走了。回我的家鄉繼續教書，順便照顧我的父母，還記得我說過給你帶白樺樹樹皮嗎，我會寄給你的。”
“不回來了嗎？”
“或許吧……隻是不放心你，紀爾。你要知道，滅個人的青春都布滿傷痛，沒有人能隨便長大。”
“……”
“要走了才發現無處告別，隻能給你打電話……又下雨了，每次我離開的時候都下雨……”
紀爾掛了電話，以為自己做了一個夢。臉頰一片冰涼，一抹發現早已淚流滿麵。
一個月以後，紀爾也離開了這個城市。
她的奶奶去世了。她母親來接她走，她放棄了自己的堅持，隨母親去了南方的城市。對於蘇默默，紀爾想，或許十年二十年以後再見麵，她們會笑這個讓她們隔了山隔了水的曖昧的無處安放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