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露露,心裏開始煩亂。我甚至對著她吼。我說,未央對你那麼好,你為什麼沒有看好她,你為什麼沒有勸阻她不要一個人去日本,你為什麼不把她的情況早點告訴我。她痛苦委屈的時候,你為她做了什麼。我近乎咆哮地抱怨,似乎是在為我自己的罪責找一個開脫的借口。是的,我沒有照看好未央,我要上學,我不能每天每天都陪著她。我真後悔當初怎麼就沒有多在島城找找她呢。我真後悔當初為什麼一定要離開島城呢。未央,對不起你的人是我。可是,露露,你應該陪伴著她的啊。她需要你。露露在聽完這些的時候,沒有哭。她看了看我,然後地下了頭去。許久之後,她用極低的聲音,告訴我:那個船員,我也叫他爸爸。我的心猛然間被揪的更緊。仿佛眼前說話的女子不是露露,而是另一個未央。她們互相安撫又互相糾纏。我印象裏那些長發飛揚,彎腰拾貝的景象不斷模糊。我聽見了海浪退去的聲音。抬頭才恍然發現,太陽已經開始西沉了……
(後記—自白)小柯:我和未央在高中相識,相戀。我們常常在海邊玩耍,我喜歡看她幹淨地笑,喜歡她微微仰起頭看我。很多時候她總是很安靜地看書。高中畢業的時候,我們一起市北區的日本料理店吃壽司,她見到了露露,很意外也很高興。然後我們一起在海邊瘋玩了一個下午,我給她們拍了很多照,我們在礁石上刻下了各自的名字。後來,我去成都讀大學,是家裏的意思,未央是理解的。我們經常打電話,寫信,每個假期都會去找她。後來,她消失了,也聯係不到露露了。我很難過,就那樣毫無征兆地丟了她。我找了她很多次,總是無功而返。後來臨畢業前的五一節。我又去找她,依然沒有找到。我看到了她在礁石上刻的字,然後我在上麵留了電話。回成都後終於有了她的消息。我很激動,很興奮。我們一直聯係到畢業,臨近新年的時候我告訴她我被西南航空公司錄用了,我希望她會來成都和我在一起。她說行。她說她很快就會來陪我。可是最終,我也沒能等到她來。
露露:八年前,我的父母離異。我被判給了爸爸。爸爸是個船員,很少回家,我受盡了委屈,我恨他們大人。七年前爸爸領回來一個女人和一個和我一般大的女孩未央。我討厭她們,尤其是未央。我覺得她把我原本就少得可憐的親情徹底占盡了。她對我很好,一直很好,她和我聊天,吃飯,睡覺,像一個姐姐。可是我那時候很倔強,總是在排斥她,我不能接受和她們一起生活的現實。後來我去找我的媽媽了,在另一個城市念高中。但未央一直沒有忘記我,她找到了我,給我很多禮物,她說是爸爸稍給我的。有一件很漂亮的日本和服,我知道其實是爸爸給她的,後來她給了我。我慢慢對她有了好感。五年前,我的媽媽有了新的小孩,我隻好離開了她。那天我在市北區的料理店吃壽司的時候,和未央不期而遇。我是那麼想念她。未央的身邊還有一個男孩,清瘦,幹淨。看的出他對未央很好。從料理店出來,我們去海邊玩了整整一個下午,我突然發現原來未央比想象中的還要溫暖。她總是先為我想。她說,她要彌補我欠缺的親情,和她的媽媽一起。還有爸爸。四年前,未央告訴我,小柯要去成都讀大學。她很難過,我也很難過,她更加難過的是,她略微察覺我也是喜歡小柯的,因為我經常問她一些關於小柯的消息。我知道她很為難,我已經分享了她很多東西,我不能和她分享小柯。所以暑假的時候,小柯來找未央,我早早回了學校。沒有見他。三年前,很久沒有回家的爸爸帶來一個日本女人,還有一張離婚協議書。他說他要去日本,不回來了。阿姨很傷心,在爸爸走的第三天,服藥自殺了。我和未央恨透了爸爸。未央退了學,決心去日本找爸爸討一個說法。我也要去,可是我們的錢不夠,我想告訴小柯的,但未央求我不要告訴他。那晚我們談了很久,她說她已經沒有資格愛小柯了,她知道我也喜歡小柯,她要我繼續學習,還說要照顧好自己,她說她很快就會回來。可是,我等了一個月,三個月,六個月,她依舊沒有回來。我一個人那樣孤單絕望。我想到了小柯,我在海邊的礁石上刻了五個字,我知道他如果看到會來找未央的,到時候我就把真相告訴他。後來,到了暑假,我就發現那礁石上刻了一行字,還有一個電話號碼。我知道是小柯。後來,我就和他聯係了,當然,我是以未央的口吻。我想等未央回來,讓她好好感謝我。再後來,半年前,我收到了一封信,是爸爸寫來的,信上說,未央找到了他,無理取鬧,後來企圖謀殺他,但沒有成功,被逮捕了。她的護照也丟了。我傷心了兩天兩夜。可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沒有心情找工作,每天都很害怕夜晚的降臨。一個月前,小柯告訴我說他被西南航空公司錄用了,想讓我過去,不,是想讓未央過去。我順便就答應了。我沒有企圖小柯給我一些溫暖,我就是一個人太怕了。還有就是,我應該讓小柯知道一切了,最好他能和我去日本找到未央。我真想未央。她不會殺人的,她會好好的。可是,真的,她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