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澤一直是閉著雙眸的。
老王將車開到了醫院的停車場,他左右為難,不曉得三爺是不是睡著了。
三爺從來不是一個妄為的人,這一次,放下手裏的工作,一聲不吭的跑了出去。舒老爺子日日夜夜的擔心著,才終於擔心出了毛病。
但,舒家的人,何嚐不是在揣測三爺究竟去了哪裏。就是老爺子不說,他們也能猜個七八分出來。老爺子一直想把柔柔找回來。
老爺子最疼的孩子,不是舒安澤,而是柔柔。
老王看著三爺緊閉的眸子,踟躕著,卻還是輕聲喊了一聲:“三爺,醫院到了。”
“嗯。”舒安澤哼了一聲,睜開了雙眼,他倒並沒有睡著,一大家子舒家人,恐怕現在正守在爺爺的病房門前,他這樣大搖大擺的走過去照麵,反而會起衝突。
他坐直了身子,摸了放在口袋裏的手機。
……。
劉小魚洗完了碗。
望向客廳。
爸爸媽媽正坐在沙發上有說有笑,老爸隻有在媽媽的麵前,才會露出這樣舒服愉悅的表情。
她還記得自己大學畢業回來沒幾天,老爸就板著一張臉,嚇得她差點給跪了。
“爸,我跟你承認錯誤。一個星期前,我看到小區保安調戲未成年少女,把他揍了一頓,但我給他買了一瓶跌打酒,賬單我還收著呢。四天前,我幫樓下嬸嬸晾衣服,衣服掉到了陽台外麵弄髒了,我爬水管撿了回來,絕對洗幹淨了。兩天前,頂樓的花大爺被樓梯道裏的卷席子屍體嚇壞了,我沒告訴他是我,因為那天睡覺實在是太熱了,我就跑出去乘涼了。樓上伯伯的車不是我刮花的,是花無恙幹的。我發誓,爸,你相信我,我沒有半句假話。”
她不敢抬頭,就是給她一百個豹子膽,她也不敢抬頭看。坦白期間,一律裝慫。
“劉小魚!”他拍了桌子,“你畢業回來才幾天,就惹了這麼多事兒?你是女孩子,女孩子,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打架,不要爬水管,你就是不改!”
“爸,我以後再也不打架了!我保證,我保證。”劉小魚拎著耳朵,將裝慫堅持到底。
不過再嚴厲的老爸,也抵不過她無賴的裝慫。
有時候想想,老爸隻是實在恨鐵不成鋼吧,女兒比兒子更彪悍,也不知道是教育的失敗還是成功。
劉小魚沒有往客廳走,而是轉到了弟弟劉一培的房間。
劉一培身邊坐著花無恙,花無恙拿著水分筆,在教劉一培畫畫,調色,下筆,輕重。
劉小魚當初學畫畫的時候,和花無恙在同一個畫室。
那個時候的花無恙,就已經很牛掰了。
畫室的學生越來越少了,最後,隻剩下花無恙和劉小魚。劉小魚是唯一一個,能夠承受得了,站在花無恙閃耀光環下被掩蓋的壓力的孩子。
但,畫畫這段故事的真正結局是,劉小魚考大學的時候,選擇了搞設計,而不是做一個畫家。
無數拿起過畫筆的小孩,被花無恙比了下去,要麼丟了畫筆,要麼轉了畫室,還有人發誓再也不會畫畫。人人心底,都有一個驕傲的自己。
劉小魚已經放棄了做畫家,而她看到花無恙還在握著畫筆畫畫的時候,她就會很開心,仿佛,花無恙畫裏所表達的世界,正是她所喜愛和想要傳達的信念一般。
劉小魚安安靜靜的站在臥室門口,看著花無恙那樣安靜的畫畫,他本身就已經是很美麗的很美麗的一幅畫。
卻在這個時候,手機短信的鈴聲,打破了所有的寂靜。
花無恙和劉一培回過了頭,顯然聽到了手機的鈴聲而被打擾到了。
劉小魚忙不迭的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一看,是堂妹發來的信息:姐,跟你說聲對不起呀,我把你的手鐲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