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紛紛揚揚地下,漫天皆白,愈襯得紅梅的身姿清冷瑰麗。
空氣中夾雜著紅梅的冷香,繚繞在鼻翼間,淡雅中帶著清冽。
紅梅或芽苞初綻,掩在稀疏的綠葉之下,或初綻韶華,似隻挑開一層朦朧麵紗的絕世美人,或盡態極妍,似風華萬千的絕代佳人,或零落成泥,在純白的雪中交相掩映,似一點朱砂點在美人的額間。
這般情態極美,卻奪不去坐在石桌旁悠然品茗的男子和少女的一絲風華。
也不知是他們襯了這如斯畫卷,還是這紅梅淪為他們的陪襯,隻覺得,很和諧。
誤入其間的,定會認為這是桃源仙境,夢幻得不可思議。
很多年以後,昱華回憶起這一幕,也覺得,這是她十八年以來,最為珍貴的記憶。沒有紛爭,沒有算計,沒有朝廷後宮的勾心鬥角,安謐美好的如最瑰麗的夢境。
昱華偏頭問道,“裔軒,你說,沐瀾是真的病重到無法上朝的地步了麼?”
皇室貴胄不同於尋常百姓,父母死亡絕大部分是由替身代替守孝三年的,隻是穿素服、不得在短期內娶妻、行事低調一點就沒有什麼大礙。
沐瀾是帝皇,但他已經有了正妻,登基後,冊封為皇後,執鳳印,掌六宮。
但沐瀾因登基前將父皇氣得吐了一口血,根本不敢過分留戀後宮佳麗,這三年,後妃竟隻誕下三位公主。因後宮勾心鬥角失掉孩子的後妃不在少數,但沐瀾登基前並沒有皇嗣,隻有四位公主,這般情形,恐怕令她已經及冠的五位哥哥不安分地活躍起來了。西晉著實堪憂。
昱華不是正宗的保皇黨,更準確地說,她是護衛沐瀾如今所坐的椅子,廣而言之,是西晉的江山。
蘭裔軒溫和地問道,“巃鳯衛都沒有查出麼?”
昱華皺皺眉,恨恨地道,“沐瀾請了一批武功高強的江湖人士,禁軍暗衛更是如水桶一般嚴密地護衛皇城,加之沐瀾派的人馬根本不給我們一點探查的時間,巃鳯衛即使想要假借刺殺之名,也沒有時間實施,況且,沐瀾一旦認出巃鳯衛,到時下場一發不可收拾。西晉一旦內亂,江山危矣。”
蘭裔軒憐惜地看著她,歎道,“瑾兒,你這一生,有多少是為自己而活的?你如今做的,已經夠多了。”
昱華淺淺地笑了笑,並不答話,隻是撐著手肘直視著他。
男子風光霽月,溫柔和煦如美玉,如春風。
沐瀾派的人第三次請攝政長公主昱華移駕京城。
蘭裔軒輕柔地替她係好由雪狐毛皮製成的大氅,在她額上印下一吻,道,“一路小心。”
昱華抬眸看著他,柔和地應了一聲。
“瑾兒,待你回來,我們成婚可好?”男子的聲音如玉石擊盤,清靈悅耳。
昱華的眸光輕閃了一下,應聲道,“好。”
這般許諾的誓約終究未實現。
但這結果,卻是在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昱華知道自會稽到京城會有殺手暗探,隻是她沒有想到,她的皇兄會對東陵大開方便之門,隻為了除去他同父異母的親妹妹。
她更未料到,自己的身邊會有埋伏了十幾年的臥底。
她被逼到斷崖上,身邊不過十幾名暗衛。
她決絕跳崖時,心中,竟什麼都沒有想。
沒有對父皇的愧怍,沒有對皇兄敵國的痛恨,沒有對母後的眷戀思念,也沒有,對他的失望,竟什麼都沒有。
認命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