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蛋,他咬著牙罵狐狸,我要活活咬死你,像你活活咬死山雞那樣。李虎坐在邊上看他。說完,他仰麵喘息。洪巴圖說,他手裏拽這根樹枝太細了,不能使勁拽。他說,我要死了,要給我自己唱個歌——山啊,山一樣生長的是紅檀香木,連長哥哥噢。水啊,水一樣豐滿的是我的思念,連長哥哥呦。等著啊等著啊,你也不來……這是科爾沁民歌《洪連長哥哥》。
怎麼辦?我特自私地想到天黑了怎麼辦,我還在這守著他嗎?
這時候,李虎跑過來,嘴裏橫著東西。它到我腳下鬆開嘴,哇,一根拇指粗的牛皮繩,很長,足有七八米長。洪巴圖,繩子來了。
他的聲音已經發顫,泥堆在心髒部位,肺的呼吸就減弱了。他說,把繩在樹上繞一圈,你拽一頭,另一頭給我。
明白了,我把牛皮繩在鬆樹上繞一圈,一頭係在我腰上,另一頭甩給他。我把所有衣服脫掉,像一條魚一樣自己爬到洪巴圖身邊。他鬆開樹枝,拽那個繩子,我拽他的手。然而我拽不動他,像拽一塊石頭。但我真不願意看一個人盡管是黃眼睛的人在我眼前死去,拚命拽。
這時,李虎在邊上狂跳,用後腿刨土,往右跑,又回來。
找馴鹿,這是狐狸說的話。洪巴圖低聲說。
李虎讓我去牽馴鹿,它太聰明了。
我把腰上的繩子在樹上係個死扣,光著身子,像野人一樣跑到馴鹿旁。馴鹿嚇的直跳,它有可能是母鹿。我把馴鹿從車上卸下,牽到泥沼旁。
我把牛皮繩挽個套,套在洪巴圖腋下,左手另一頭係在我腰上。我騎上馴鹿,抱著它脖子,右手拍它肋部,說:介!介!
馴鹿奮蹄前進,我聽到洪巴圖嚎叫一聲,回頭看,他象一頭肮髒的豬被拖回泥沼。他的嚎叫讓馴鹿害怕,跑起來。洪巴圖拽著繩子,喊:停下來!停下來!我的老二完了。我急忙下來,攔住馴鹿。去照看洪巴圖。
不!洪巴圖手捂老二,說快把馴鹿套在車上,不然它會跑掉。
我把馴鹿套好,回來,看洪巴圖上身是泥,下身是泥,中間穿著我的褲衩,浸出血。
被灌木刮壞了,他指著褲衩說。不過比憋死好,以後也不會因為偷情而挨打了。
我扶著他往車邊走,李虎跑過來,把嘴頂在我腳上,嚶嚶出聲。你差點害死我,洪巴圖說,不過它有事找你。你跟它走吧。
李虎扭頭跑,回頭看我。我和洪巴圖一起隨它走過去。
不遠,李虎站在一個大坑邊上。這個坑有一人深,最奇怪是這個坑直上直下,像個筒子。
隕石砸的坑,洪巴圖說。他趴在坑邊看了半天,說坑裏草叢有狐狸崽。
噢,李虎是讓我們過來救小狐狸崽。這麼深的坑,李虎跳下去上不來。
我打算跳下去,洪巴圖說別跳,會把狐狸崽踩死。他說本來不該救這個狐狸崽,大狐狸差點害死他,但狐狸叼來了繩子,就救吧。我問洪巴圖,狐狸為什麼會有繩子呢?洪巴圖說,它偷的,藏起來了。他把牛皮繩係我腰上,我蹬著坑壁慢慢下去,把小狐狸舉上來。又在地上摸了摸,沒摸到隕石。之後,我被洪巴圖拽上來。
我上來時,李虎領著小狐狸已經跑遠了。我和洪巴圖走到車邊上,李虎領著小狐狸又出現了。小狐狸白色微黃,比貓略大,李虎把嘴頂在我鞋上,嚶嚶其鳴,眼邊的毛上散落淚水。
穆熱格間(跪拜呢),洪巴圖說。
狐狸竟然在跪拜,它倆又在洪巴圖鞋前跪拜。
佳,佳(行了,行了),洪巴圖雙手平伸,這是還禮。我也雙手平伸,還禮。我們上車了,去找大清歌手。我從車蓬往後看,見狐狸一大一小,一紅一黃,坐在路上向我們行注目禮。
它為什麼把你引進沼澤地呢?我問洪巴圖。
我罵它了,它不高興。他說。
佛經說,嘴是漏福的地方,說的沒錯。他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