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過知天命之年的莫浩棠說,我相信,假以時日,新一代東莞商人企業家有能力走出東莞,打造全國乃至世界性的“莞商”品牌。
“四小虎”浮沉
1987年,30歲出頭的新華社廣東分社記者王誌綱和他的同事在珠三角跑了一圈,寫出一篇題為《廣東躍起四小虎》的報道。自此之後,順德、南海、中山和東莞“四小虎”(與亞洲“四小龍”韓國、新加坡及中國的台灣、香港相對應)的驚豔表現,逐漸引起全中國乃至海外人士的關注。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直到1992年上海浦東崛起之前,中國改革開放的重心在廣東,而廣東經濟起飛的引擎,除了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深圳之外,就數珠三角“四小虎”了。連曆來的華南龍頭老大廣州,風頭也完全被這些昔日的小老弟們蓋過。
當年的“四小虎”,以珠江口為界,大體上分為兩種經濟發展模式:珠江東岸的東莞,與香港形成“前店後廠”的關係,成為承接香港加工製造業轉移的主要基地,據說20世紀80年代中後期6萬家香港企業向內地轉移,其中4萬家選擇了東莞;珠江西岸隸屬佛山市的順德、南海兩地以及中山,依托香港的資訊、訂單、技術,內外結合,大力培育鄉鎮企業,產業粵軍扛著“洋槍洋炮”大舉北伐的盛況重現,順德的家電、南海的陶瓷、中山古鎮的燈飾等蜚聲全國市場。
那時候,在王誌綱他們眼中,“四小虎”首推順德模式,而“借腹生子”的東莞排在末位。但後來的事實表明,“四小虎”中增長勢頭最強勁、最持久的,還是地處“廣—深—港經濟走廊”要衝的“世界工廠”東莞。之所以有那樣的“誤判”,皆因當時人們僅僅從中國國內市場,而不是從世界產業分工與轉移的角度來看問題了。按那時候的觀念,中國畢竟是社會主義國家,國企老大不行了,背後有集體撐腰的鄉鎮企業總還是可以的吧?何況美的、格蘭仕、科龍等一大批企業,的確大名鼎鼎、風頭正勁。
不過,到了20世紀90年代中後期至21世紀初,珠三角東西兩岸的“四小虎”,都不同程度地遭遇了瓶頸。如順德紅紅火火的鄉鎮企業背後,就隱藏了很多嚴重問題,如過度同質化競爭(以家電業最為典型),產權模糊不清,基層政府出麵擔保貸款導致“養兒不算飯食錢”現象等等。各家企業爭相走“靚女先嫁”的產權改革之路,其隱衷之一是再不“嫁出去”問題就大了。
而東莞奉行的“兩頭在外”、“三來一補”(指來料加工、來樣加工、來件裝配和補償貿易)模式,因其“三高一低”(指高汙染、高排放、高耗能和低效益)的弊端,2001年中國加入WTO之後,又直接麵臨國際貿易摩擦的衝擊,也日益呈現難以為繼的局麵。加上長三角的蘇南地區強勢崛起,吸引大量台資轉移陣地,產業空心化危機乍現。以前隻會生娃娃(產品),不會取名字(品牌),甚至不屑於取名字的苦果,代工企業們唯有黯然吞下。至於接踵而來的土地和勞動力成本持續上升,則更是雪上加霜了。
眼見著上海帶領長三角眾弟兄大步向前,誰都不服誰的“四小虎”意識到需要一個大哥,可他們自己誰也當不了大哥,於是曾被有意無意邊緣化的廣州,瞄準時機,重出江湖。日係合資汽車、船舶石化鋼鐵及南沙深水大港,廣州主導投資的重化工產業鏈漸次成型,補強了珠三角長期“頭輕腳也輕”,一般加工製造業包打天下的軟肋。再加上急於尋找新定位的香港,麵臨“被拋棄”危局的深圳,從前總是議而不決,或隻聞樓梯響的產業結構升級、粵港經濟一體化乃至泛珠三角合作等重大議題,終於有了實實在在的推進。
若論GDP,廣東“四小虎”至今仍居國內同級別城市的前茅,但一枝獨秀的輝煌已成曆史。像近年來東莞這樣不斷鬧“緋聞”的尷尬,背後折射出的是普遍的產業轉型困難、傳統加工製造業空心化的發展窘境。
廣東能否改變百年以來無論政治還是經濟,總能先行一步、先聲奪人,卻總是後勁難繼、歸於平淡的宿命,以“四小虎”為主要根基的珠三角,仍然肩負重大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