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外莫要自責,今日換做他人,恐亦應付不得。員外還需安心休養,破敵之道,還需從長計議。”
“有勞,軍師了。”盧俊義拱手,燕青便扶著盧俊義出了營帳。吳用轉身,目送二人離去。純翼轉身遣散了眾將領,走至吳用身旁:“相公,似已有計策?”
“張清年少輕狂,心浮者,兵家大忌。此番勝出,定助長爾等氣焰,我便令他猖狂。”轉身低笑:“我已有計擒他。”純翼微微偏頭,亦不追問,隻因此時時機尚未成熟。
這番戰事一拖便已有數日,這邊沒有任何進展乃是意料之中,可左右亦不見宋江那邊有消息傳來,吳用心中不免擔憂。歎了口氣,靠進椅背,閉目養神。純翼站在吳用身後,輕輕的為他捏著肩
“報!”突的帳外傳來小校報信之聲,吳用驀地睜開眼:“進。”
小校垂首,將手中信劄遞與前去的純翼:“宋頭領急件。”純翼一把扯過信件,揮了揮手,讓小校退了下去。看了眼字跡,確是宋江無誤,遞給吳用,吳用扯開信封,用最快速度將信略看了一遍,沒多看一行,眉頭就深鎖一分。
“咳!”吳用重重歎息,將信件使力扣於案上:“哥哥糊塗啊……”閉目搖了搖頭,轉身,喝與帳外
“備馬!”
從榻旁取了純翼的披風,披在她身上,轉身帶著純翼出了營帳。
“軍師哥哥!”正此時,見得李逵匆匆前來。吳用頓覺頭大,這關鍵時刻,又要因這黑廝誤了時辰。李逵急急問道:“軍師哥哥、純翼妹妹,這可是公明哥哥那邊有難?那,那俺……”
“鐵牛。”純翼阻了李逵之言:“你隨我們去不得。”
“這,這如何去不得!啊?”李逵掂了掂板斧:“俺好歹可以保你們周全不是!”
“你這黑廝,不惹得禍端便是最大的功德。”吳用牽了士卒引來的馬,扯了扯馬韁,一躍而上,隨手,又扶上了純翼。李逵在一旁癟了癟嘴,一副委屈。待純翼坐定,突的閃過思量,轉頭道:“鐵牛,這東平府你雖去不得,但有一事卻需你去做。”
“啊?何事,何事啊!”聽得有事做,便來了精神,這數日紮於東昌府外,攻又攻不得,可是憋煞了李逵這閑不住的性子。
“你去牽匹快馬,速回梁山告與王英、三娘並張青、二娘夫婦知,速速前去東平府幫輔公明哥哥。”
“好,好好!俺這就去,啊!這就去!”李逵一邊回身喊著,一邊朝馬廄跑去。
“駕!”吳用見李逵離去,使力扯了馬韁,帶了一小隊人馬向東平府奔去。
越是顛簸,心中便愈是焦躁,宋江心思細膩,怎會犯這般拙劣的錯誤。信中提及,史進獻計,偷進東平府想理應外合,同力破城。本是好計,可入城找尋的這落腳之人竟是花柳女子,紅塵女多貪金銀,毫無是非之念。如今,數日已去,亦未見史進有半點消息,恐已落入敵手,若已此為質,宋江手足皆受縛,攻不能,退亦不得,這才傳信與吳用。
遠遠望見軍帳,吳用使勁夾了馬腹。
守哨帳士卒見來人是吳用,立時開了營門:“軍師!軍師夫人!”
“快去通報!”吳用和純翼下了馬,將馬韁甩與身旁士卒,便隨著哨卒向中軍帳走去。
“報!”哨卒報了信,大步進了中軍帳:“宋頭領,帳外軍師吳用軍師夫人冰純翼求見。”聽得這個消息,宋江急忙抬手:“快快快,快請!”
知曉吳用和純翼已到,一旁的林衝與花榮火燎的心情登時緩和了大半。
“是!”哨卒拱手,還未退出營長,吳用與純翼便已步入:“哥哥。”拱手迎向急急而來的宋江。林衝與花榮見吳用和純翼前來,立時也迎了上去。
“軍師和軍師夫人來得正好。”宋江一見這二人容顏,無著落的煩亂心思,便不見了蹤影。
“自從接到哥哥來信,我們便馬不停蹄的從東昌府趕來,不曾耽擱。”
“好好好……”宋江拍了拍吳用的肩膀,免了這寒暄之詞,將眼下之事盡數交代與吳用:“那史家兄弟去了已有數日,不曾有半點消息。我等空他已遭不測,又不敢輕易攻打城池,如今真是進退兩難。”
“還望軍師和妹妹指點迷津。”林衝也開口請道。純翼無力的歎氣,埋怨道:“哥哥真是糊塗,若是我們在此,是絕不會讓那史家兄弟前去的!”
“哥哥是無奈之舉啊。”花榮聽此,亦開口為宋江解釋說情。聽得花榮這般言說,吳用嗔怪的瞥了一眼垂首不語的宋江,繼而道:“常言道,娼妓之家最忌諱扯者丐漏走,一單生意一了事,從不念及舊情。縱然是有恩情於她,可最終也難逃那老鴇之手。”聽吳用如是言說,宋江補道:“我令那史家兄弟多待了些錢財去。”
“唉呀!”純翼聽此,惱上心頭:“那就正中下懷了!那娼妓貪得無厭,即收了梁山的錢財又報了官府,兩全齊美坐收漁翁之利。”
宋江木訥少時,悔恨不已重重歎息。收緊了眉頭,垂首思量:“現在如何是好啊……”
吳用見宋江愁思難解,這眼下還需思量應對之法,隻得將這滿腹抱怨拋之腦後,開口勸道:“哥哥先莫急,那史家兄弟定是被打入了大牢,營救必然徒增困難。莫不如……叫人再如東平府,扮作逃難之流,待一切打探清楚再做商議不遲。”
“軍師作何計劃?”花榮聽得,急忙討問。
吳用對眼下形勢稍作思量,略部局陣:“需動梁山兵馬,令解珍解寶摔五百人攻打汶上縣,佯裝作打,實為驅趕難民。再令顧大嫂藏在其中,一旦進入東平府便去牢中打聽,以感謝舊日恩念送飯為由向史家兄弟傳遞口信,月盡夜,放火為號。待一切安排妥當,哥哥便可帶兵攻入,必成就好事。”宋江有些怔愣,許還在嗔怪自己所犯過錯,一時並未反映。
“妙啊。哥哥,軍師此計甚妙。”林衝上步道。宋江此時才回神,點了點頭:“事到如今,也隻有此招了。”思忖過後,急忙起身:“多謝軍師和妹妹指點,你二人還是速速回那東昌府去,去見盧員外。”
“哥哥放心,依此計行事,必能救出史家兄弟。”眼下既然已有應對之法,吳用和純翼再想多留也沒了緣由,便應了宋江之言。拱手欠身,退出軍帳之外。
宋江目光流連,視線隨著吳用和純翼出了軍營,直至不見對方身影,含笑的眸子立時收斂,冷然道:“傳我的將令,全軍出動,直取汶上縣!”
“是!”林衝與花榮拱手領命。
吳用出了軍中大營,遲疑了些許,方回首顧盼。風沙迷蒙,模糊了天地。吳用抬了羽扇,眯起眼看向那已視而不清的軍帳,無聲輕歎。曾許過你我三人莫在分離,時至今日,這番許諾卻依舊隻有吳用和娘子記得,這番期盼……確是隻有吳用和娘子知曉便足矣。
今生,吳用和純翼毋須你等,天下任你征伐,小生與娘子就在你回身之處,待你回眸。
回了營帳,遠遠便見得公孫勝迎了出來。下了馬交與旁人,拱手道:“道長。”
“軍師、妹妹,這般急著離了營帳,可是公明哥哥那邊有何阻難?若非聽了小校之言,貧道恐至今仍不知軍師和你的夫人一日不見是去往何處。”
“有勞道長惦念,哥哥那邊現已無事,若事成,恐不日便可破城。”
“如此便好,這邊已僵持數日,再這般拖延下去,與我等不利啊……”
“隻待公明哥哥事成,我便書信一封,向他請援。”
“軍師深夜前來,定是有要事相商。”盧俊義引了吳用落座,斟了杯茶,推至吳用麵前。吳用垂眸看著麵前的霧氣,思量了少許,方開口言道:“我等已在此地耗費了些許時日,卻一直相持不下,小生本是公明哥哥說與前來輔佐,未料想……”吳用歎了口氣,滿目歉疚:“未料想竟已至此等地步,也未能幫上員外分毫,小生深感慚愧。”
盧俊義聞言頓生驚詫,緊忙抬手攔了吳用之言:“軍師莫要再說這般,這並非軍師之過。”將手落於桌案,重重歎息:“果真天意若如此,便強求不得。公明哥哥大義,令軍師與軍師夫人一同前來幫輔,誰蹭料想會遇之這番情況。莫說軍師,亦連盧某也未有萬全之法啊……”
“誒,”吳用抬了羽扇,阻了盧俊義:“員外過謙了,那曾頭市一役,小生亦無從幫襯,員外卻已有破敵良策,此番征戰,恐員外早已有所謀劃了罷。”
盧俊義擺了擺手,搖頭歎道:“不瞞軍師,盧某實無應對之法。如今戰局確不能與那曾頭市之戰相並而言,公明哥哥曾言說,不得驚擾城中百姓,強攻不得。城前有戰將相阻,偷其後又違了道義,這……唉!”吳用搖了搖羽扇,突地轉了話鋒:“也不知……公明哥哥那邊,戰況何如……”
“啊,”盧俊義聽得這話,正了色,道:“方才小校傳來消息,公明哥哥已將東平府禦城之將納於梁山旗下,破城,量隻在旦夕。”言及此,盧俊義垂了頭,飲了杯中茶,再度開口:“盧某,果真如此無緣。看來,有一事,須勞煩軍師了。”
“哦?何事?”
盧俊義拱手:“煩請軍師和軍師夫人書信一封傳於公明哥哥,我等再此地僵持也不是長久之事,還望哥哥得以前來相助。”吳用聽過,閉了閉眸子,搖搖羽扇,點頭應允:“好,就依員外之言。”抬頭看了看天色,起身道:“不覺間夜竟已深,”轉身拱手:“小生就此辭過,不擾員外休息了。”
“軍師言重了。”盧俊義抬手送過吳用,吳用微微欠身,轉身走出軍帳。吳用些微眯了雙眸,回首看著盧俊義帳口良久,仿若笑了笑,抬步離開。手中撚著宋江今日送抵的書信,將頭倚在窗欞上,把目光散向窗外,若有所思。此番故意前去盧俊義帳中,隻為討得盧俊義請援之言,這請援之意必由盧俊義提起方為穩妥,若吳用私自代其為之,恐有說辭。
現如今東平府已破,吳用與純翼心中顧忌便了,隻待宋江前來,再攻下東昌府,梁山便可無憂。其實,選定東昌與東平兩個州府,吳用和純翼亦是思量再三才選定的,這兩處官僚之地離梁山最近,如若不及早鏟除,待朝廷發兵,屯兵於此作為據點,對梁山將會是莫大的威脅。
次日晌午剛過,便聽得小校來報,宋江將至軍中大營,盧俊義聽得,早早便迎出帳口等候,待了些時,便聽得小校喝道:“宋頭領到!”盧俊義急忙迎了上去,拱手道:“見過哥哥。”宋江急忙阻了盧俊義的禮數:“盧員外。”
待站定,宋江關切道:“員外一別憔悴了。”
聽得宋江之言,盧俊義沉歎口氣:“慚愧呀……”微微搖了搖頭,繼而說道:“盧某真是如此無緣,兄長派吳學究、純翼幫我,本想一舉成功,誰料又逢敵手。”轉而拱手言道:“害得眾兄弟領兵來救。”
宋江卻出聲笑過:“員外何出此言,我倒不信,有什麼人能夠難倒員外,卻還勝得過那史文恭的刀槍馬匹?”
盧俊義稍作思量,將近日戰況簡要言與宋江知曉。正說及此,營外小校近前稟報,張清部已在轅門外求戰,氣焰著實囂張。宋江聽過,輕挑了嘴角:“好,我等且出去會他一會。”
遠遠見得張清,傲然坐於馬上,眉目清秀,卻是一般少年模樣。
“汝等草寇!仗著一幫庸才蠢將,便做夢來取我東昌府!?如今死的、傷的,屍體也都發臭了!再看你爺爺手段,如此,做縮頭烏龜了!不敢出來了!退兵了!梁山?宋江?盧俊義?笑話!”張清狂傲的扯了嘴角,冷聲嗤笑:“就這樣還敢下山來挑釁?今日得遇你爺爺我,一個來一個走,兩個來兩個逃!”
宋江側身湊近吳用,吳用感到宋江動作,便迎了過去。
“真乃驃騎將軍也。”宋江低聲道,吳用垂了眸,心中已知應如何應對。
“宋江小兒!你敢與我一戰?”張清輕狂的笑道,持了槍,直指宋江。
徐寧心中氣憤難抑,這般挑釁於梁山,是可忍孰不可忍,抬手撈過鉤鐮槍便殺將上去。可誰知,張清卻並不急著出陣迎戰。待徐寧殺至,隻交過幾回合,張清卻挑了時機,彎了膝蓋,腳跟處懸有竹筒,踢過筒底,便有石子從裏蹦出。
張清握了石子,猛然放手擲出,正取了徐寧頭上護盔。這力道不容小覷,徐寧摔於馬下,腦中的暈眩感好些時都未緩和過來。
張清已槍挑起徐寧落於地麵的鉤鐮槍,奮力立於地上:“宋江!你好歹派個有本事的人來啊!”張清此番戰利,心中更是猖狂,好一頓譏諷。
李逵哪忍得下這通數落,抄了板斧就要衝將上去,花榮見過,卻抬了槍阻了李逵的腳步。抄過長弓,引了箭於弦上。
張清又從筒中取過石子,待花榮脫手,箭離弦而出,直指張清。張清立時擲出石子,阻下了花榮的利箭。
呼延灼、雷橫、朱仝、關勝、董平,數員大將一一迎出軍陣,卻皆未至跟前,便被石子擊於馬下。劉唐也被張清擒了去,張清氣焰更旺,李逵卻按捺不住,舉了板斧便衝殺上去。純翼見李逵徒步上前,便策馬而出,為其掩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