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換回女裝了?”君黎墨雙腿交疊依靠在柱子上,漫不經心地掃視了一圈,做了評判:“還是男裝適合你。”
“喂!我好歹是女子!”對方被噎得不輕,片刻後嘟嘟囔囔道:“那會我才多大,跟你們整日都在校練場混肯定是男裝方便啊。”
“哦。”君黎墨心不在焉地應了聲,隨手將掉落在衣領裏的果殼挑了出來,一副散漫的樣子讓人摸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所以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望京?”君黎墨挑完了果殼,整了整衣領,終於抬眸看向來者。
“跟族中幾個同輩一起陪著祖母過來的,會留在這裏過年。”她彎了彎杏眸,眼中有遮不住的喜悅,忙不迭地道:“我也沒料到會這麼快就見到你,原以為還要費些時日的。”
君黎墨了然地點點頭,仔細想了想似乎景和帝之前確實跟他提到過嘉慶大長公主不日就要回京的消息,隻不過那會兒他沉浸在成功娶到媳婦兒的喜悅中而沒有當回事。
“墨央,改日你陪我逛逛京城吧,我對京城還不怎麼熟悉呢。”
“淩兮耶,你還是喚我名字罷。”君黎墨突然開了口。
沒等到預想的回答,對方愣住了,沉默了一會才算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許久不見這是要同我生分了?以前這麼喚你可是沒見你反對過。”
鎮陽伯一家世代安居關外,替皇帝收拾西北蠻夷,算得上是戰功彪炳,綿延至先帝時已然根深蒂固,嘉慶大長公主為了先帝江山穩固而選擇了下嫁,遷居北地,先帝不是不愧疚的。因而在位時便對鎮陽侯一脈諸多照拂,帝寵優渥,甚至一度想將其進封為侯,若非當初幾位老臣以鎮陽伯有擁兵自重之嫌力阻,這封侯的聖旨怕是已經頒了下去。不過雖然未正式封侯,但鎮陽伯卻實實在在享受的是侯王待遇,以致於皇位傳到了景和帝一代,待遇依舊。
嘉慶大長公主與已逝的老鎮陽伯共育有兩子一女,其中兩個兒子娶妻後又生了幾個孫女孫子,算下來人數也不少,而淩兮耶便是鎮陽伯世子現在新鎮陽伯的嫡女,從小便備受家族寵愛。因為家人皆為行伍,加上北地民風曠達,賦予了女子不少自由,女子從工從商從戎者皆有,所以自幼在北地出生的淩兮耶多少沾染了些粗狂之氣,更是在校練成摔打長大的,自是沒有多少女兒家家的模樣。
不過,她也是在那裏結識到了君黎墨。
淩兮耶到底是女子,等鎮陽伯夫人發覺時,已經養成了一副男兒性子,後期著實費了不少心血才掰回來,起碼從表麵上看起來是個貴女了。
“以前多大,現在多大?男女有別。”他正視著她,態度隨意而散漫,“淩兮耶,這裏是京城,可不是你橫著走的北地,你要再這麼沒規矩,當心嫁不出去。”
他記得當初景和帝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嘉慶大長公主此次進京也是存了想給幾個孫輩求個好姻緣好前程的,畢竟這位新任鎮陽伯有些過於軟弱了,恐是難當大任,這讓威風了一輩子的嘉慶大長公主不得不通過其他方法延續鎮陽伯府的榮耀。
“你同我講規矩?”淩兮耶驚呆了,忍不住悄悄去打量眼前這位爺,生怕自己眼瘸認錯了人,“雖然多年不見但關於你的‘傳說’我可是記得清楚的很,你可比我要更加肆意妄為吧?你竟然教育起我來了!”簡直不可思議。
“爺是肆意妄為,可爺也有媳婦兒!”君黎墨說到這裏揚了揚眉,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那笑意在深秋的夜晚似一股暖流看得人心底發軟,“但是你就不一樣了。”你又沒媳婦兒。
這突然的笑容讓淩兮耶懵了,再聽到他說的話後神情更是恍惚了幾分,好半天才道:“我都忘了你成親了……”她別過眼,趁君黎墨不備用手飛快擦了下眼睛,笑容裏滿是好奇:“我還沒恭喜你呢,怎麼樣?新娘漂亮嗎?怎麼沒看到她跟你在一起?”說到最後竟是有了一絲隱秘的期待。
“她身子骨嫩,天太冷就沒讓她陪我。”想到自家媳婦兒還同自己置著氣,君黎墨心有點虛,眼神也飄了飄。
唔,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些什麼,自己這麼久沒回去會不會擔心?
想到這裏,君黎墨登時坐不住了,拔腿就要走,“我還有點事,先走了,有時間再聚罷。”他要找媳婦兒去。
與淩兮耶擦身而過時,他微微停頓了數秒,語氣平靜地提醒道:“這裏是天子腳下,不是你熟悉的北地,行事穩妥些。”即使許久不見,他還是能一眼看出她深藏於骨中的野。
“喂,你——”淩若耶在身後喊他,“什麼意思?”
“善意的提醒。”君黎墨沒有停留,隻是揚了揚手,他本不想摻和,隻不過是念在昔日故友的情誼上提點了下。
當然,也僅限於此。
畢竟……他也是棋盤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啊。
君黎墨扯了扯唇角,壓下了紛雜的思緒,朝風荷居走去,起碼風荷居裏還有他的妻子,他不是孤身一人。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淩兮耶悵然若失,從唇間擠出的自嘲隨風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