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將至,從城西到城東,花子洛最終還是來到這裏。摩挲著墓碑上童安兩個字,花子洛覺得,這大概是自己唯一僅剩的冰冷的溫暖。
她靜靜斜倚在墓碑前,任冷嘯的風穿過墓地,一切恍若黃粱一夢。說好三月君歸!說好花開再會!可是,幸福總是等不及春歸,待不到花開。她活了一十六年,努力地想要追逐一份屬於自己的溫暖。可現在,即使精疲力竭,自己唯一得到的依舊是失去。
沒有父親,母親視她如仇人;童安爺爺對她好,卻走得那樣早;哥哥不要她,如今竟連應憐鴦都失了約。花子洛抬頭望著灰凝的天空,漸漸出了神。困囿於這一方天地良久,自己是否已經漸漸忘記了當初的心之所向?
她想,如今,自己也算無家可歸之人,可能肆意瀟灑一回?一陣急咳,花子洛喘息一會,意識到自己的狀況有些糟糕,是得找個地方休息一下。緩緩地,她艱難地扶著墓碑站起來。隻是,還未等她完全直起腰,卻又被狠狠地砸在台階上。腳骨清脆的撕裂聲傳來,她倒吸一口冷氣。
她得承認,這羸弱的身子,由於衝撞得太過厲害,似乎變得更加糟糕了。努力將壓在自己身上的重物挪開,花子洛摸索著撿了根枯枝咬緊,隻聽哢嚓一聲,被折斷的腳骨移回了正位。
處理好自己的傷勢,擦擦額頭上滲出的虛汗,花子洛這才看向旁邊的人。
天色有些暗,這人的樣貌並不能分辨得清楚,依輪廓來瞧,應是一名男子。他的呼吸有些虛弱,看樣子傷得不輕。雨下的急,他的衣服早已濕透,被寒風一吹,難怪起了燒。
童安爺爺說,人這一生,總會遇到一個需要自己救助的人,好比自己之於童安爺爺,這人之於自己。隻是,就花子洛現如今的境地,連自救都有些困難,又如何帶這人下山就醫呢?
唯今之計……
花子洛承認,自己是在拿一條生命冒險。但是,她相信生命的堅韌,除非自己放棄,不然誰都奪不去一個人的生命。四處查看一番,花子洛還真發現一條容易下去的路徑。她扯下了自己的裙帶綁在旁邊的樹上,所幸它足夠長也足夠結實。
費了好大的力氣,花子洛終於安全站在洞口前,隻是……
眼前的山洞似乎過於幹淨了,蛇鼠螻蟻俱無,倒是剛站穩就感到了脖子的涼意。花子洛仰頭,果然映入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這人精神力極強,前一刻還重傷昏迷,現在竟能強行讓自己清醒。
男子凝目打量著來客,似在評估對方的危險性。他一手捂住胸口,呼吸急促而痛苦。一手已顫抖得握不住匕首。忽然,右手的匕首滑落,聲音在這空蕩的山洞裏顯得格外清脆,與此同時,高大的身軀也直直向花子洛砸來。
最後一刻,花子洛聽到了男子的呢喃。
“恕區區直言,姑娘若是救下區區,隻怕會惹禍上身。”
花子洛其實很不想惹上麻煩,但書上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大概就是種因。自己難得想救人,至於這業果,自有日後。
花子洛在山洞找了個幹淨的地方安置,仔細檢查了男子的傷勢。傷他的人看來與他結怨甚深,不光傷口深可見骨,應該還下了毒。再加上淋了雨,他的傷口已經潰爛。而中的毒,更是毀了他的麵容,如今坑坑窪窪,看起來甚是駭人。花子洛好歹也算是半路的名門閨秀,自不曾遇到這樣棘手的情況。好在她書讀得多,其中有不少還是醫書。隻是這療傷的草藥,看來隻有上山裏去采了。拿定主意,花子洛傾身貼近男子的耳際,低語,聲音空靈而縹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