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上所述,文和質是文章形式的華美與樸素,是對立統一的文學概念,同是“采”的內涵。
老莊是否定文采的。《莊子·胠篋篇》:“滅文章,散五采,膠離朱之目,而天下始人含其明矣。”與此相反,孔子是重文采的,他說過:“言之無文,行而不遠。”(《左傳·哀公二十五年》)《論語·季氏》:“不學《詩》,無以言。”《論語·憲問》雲:“子曰:‘為命,裨諶草創之,世叔討論之,行人子羽修飾之,東裏子產潤色之。”孔子認為寫一個“命令”都要再三修改潤色,使之文采煥然。劉勰出於儒家的“重文”思想,對文風總的要求是文質彬彬,即要求文華與質素恰到好處地結合。
要著重指出的是,劉勰所處的南朝,追求文藻的形式主義文風越來越嚴重。誠如隋李諤《上隋高帝革文華書》雲:“江左齊梁,其弊彌甚。貴賤賢愚,唯務吟詠。……競一韻之奇,爭一字之功,連篇累牘,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箱,唯是風雲之狀。”劉勰堅決反對這種文風,提出“文質附乎性情”。隻要性情真摯,不無病呻吟,文質相雜,當然會恰到好處,這是劉勰的高屋建瓴之處。
2.內容夫水性虛而淪漪結,木體實而花萼振,文附質也。虎豹無文,則鞹同犬羊,犀兕有皮,而色資丹漆,質待文也。(《情采》)文不滅質,博不溺心。(《情采》)按此三處“質”喻作者的性情,“文”喻文辭,質、文應理解為內容與形式。“質”作內容源於“質”字有本體之意。詳前1義。
3.質地金玉殊質,而皆寶也。(《才略》)楩柟其質,豫章其幹。(《程器》)按《禮記·樂記》:“大圭不磨,美其質也。”質指質地。
4.人質,引申為身仲宣委質於漢南。(《時序》)公幹徇質於海隅。(《時序》)按《左傳·隱公三年》:“周鄭交質,王子狐為質於鄭,鄭公子忽為質於周。”
5.藝術作品的單一性文雖雜而有質,色雖糅而有本。(《詮賦》依王利器《〈文心雕龍〉新書》)按關於藝術結構問題,劉勰認為,藝術作品必須首尾一貫、表裏一致,使所有的描寫圍繞著共同的主旨,不允許越出題外。他認為“一物攜二,莫不解體”,“繩墨以外,美材既斲”。這就是作品的單一性,即“質”。但是,藝術作品又必須具有複雜性和變化性,用多種藝術形式表現豐富的意蘊。這就是作品的複雜性,即“雜”。文章有了複雜性,就能避免單調、貧乏。(說本王元化先生《〈文心雕龍〉創作論》)劉勰認為,好的藝術作品,單一性和複雜性是統一的:“雜而不越”,“驅萬塗於同歸,貞百慮於一致”(《附會》),在雜多中體現和諧,更好地體現主題。
六十七、文章26處
1.典章製度唐虞文章,則煥乎始盛。(《原道》)經也者,恒久之至道,不刊之鴻教也。故象天地,效鬼神,參物序,製人紀,洞性靈之奧府,極文章之骨髓者也。(《宗經》)按《論語·泰伯》:“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煥乎其有文章。”朱熹注:“文章,禮樂法度也。”
2.德行夫子文章,可得而聞,則聖人之情,見乎文辭矣。(《征聖》)按《論語·公冶長》):“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朱熹注:“文章,德之見乎外者,威儀文辭皆是也。”
3.文辭、作品的泛稱性靈熔匠,文章奧府。(《宗經》)凡大體文章,類多枝派。(《附會》)按《史記·儒林列傳》:“文章爾雅,訓辭深厚。”即今所謂“文章”、“作品”的意思。
4.文章的文采、聲律書契斷決以象夬,文章昭晰以象離。(《征聖》)聖賢書辭,總稱文章,非采而何?(《情采》)按《九章·橘頌》:“青黃雜糅,文章爛兮。”《考工記》:“畫繢之事,青與赤謂之文,赤與白謂之章”,所以,“文章”的本義即是文采。又《說文》:“文,錯畫也,象交文”;“章,樂竟為一章,從音從十。會意,十,數之終也。”所以,文章兼指文藻聲律。
六十八、格言1處
法言夫子風采,溢於格言。(《征聖》)按《文選·潘嶽·閑居賦》注引《論語·比考讖》:“格言成法,亦可以次序也。”又《孔子家語·五儀篇》:“口不吐訓格之言。”注:“格,法也。”
六十九、筆66處
1.寫字的工具茂先搖筆而散珠。(《時序》)亦筆端之良工也。(《才略》)按《說文》:“筆,聿,所以書也。”
2.文才故後世銳筆,怯於爭鋒。(《物色》)鴻風懿采,短筆敢陳。(《時序》)按《南史·謝朓傳》:“會稽孔覬,粗有才筆,未為時知。”筆指文才。
3.無韻的文章夫奏之為筆,固以明允篤誠為本。(《奏啟》)顏延年以為筆之為體,言之文也。(《總術》)按《禮記·曲禮》:“史載筆。”《漢書·樓護傳》:“長安號曰:穀子雲筆劄。”知官牘史冊文章,古稱為筆。《晉書·蔡謨傳》:“文筆議論,有集行於世。”《南史·顏延之傳》:“峻得臣筆,測得臣文。”東晉以後,文、筆始分。顏延年將文章分為言(如經書)、筆(如傳記)、文(有文采且押韻之文)三類。從文采方麵說,筆居於言、文之中。範曄《後漢書》則以為無韻曰筆,有韻曰文,劉勰不同意顏說而主範說。
劉勰對文、筆的區分體現在《文心雕龍》上篇的篇次安排上。由第六到第十五,以明詩、樂府、詮賦、頌讚、祝盟、銘箴、誄碑、哀悼、雜文、諧隱諸篇相次,是有韻之文;由第十六到第二十五,以史傳、諸子、論說、詔策、檄移、封禪、章表、奏啟、議對、書記諸篇相次,是無韻之筆。這種區分在當時很盛行,對後世亦有影響。惜我國古籍散佚太多,缺乏旁證。但王利器先生《〈文心雕龍〉新書·序錄》補證了幾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