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附錄《文心雕龍》校注辨正(上)(1 / 3)

梁朝劉勰的《文心雕龍》是我國優秀的古典文論巨著,一向被文學家所重視。然而由於篇次錯置問題,難得從理論上、總體上把握其結構。此外,由於字句誤脫、篇章錯亂、文意艱深,研究它的人常常碰到很多阻礙和困難。自清季以來,不少學者對它進行了字句的校正和疏釋,為《文心雕龍》的研究掃除了一些障礙。但正如前人所說,校書如撲塵掃葉,難免旋掃旋生。《文心雕龍》的校注就是這樣,今天仍有進一步校注辨正的必要。本書文字上采用黃叔琳本,係按照“三準論”將其篇次重新排列。另外,在前賢對它校注的基礎上針對一些聚訟紛紜、莫衷一是之處,略陳陋見。凡前賢鴻筆已舉,概不複陳;而管見雖淺,聊作引玉之磚,希望能得到讀者諸君的批評與指正。

原道第一文之為德也大矣,①與天地並生者何哉?②夫玄黃色雜,方圓體分,日月疊璧,以垂麗天之象;山川煥綺,以鋪理地之形:此蓋道之文也。仰觀吐曜,俯察含章,高卑定位,故兩儀既生矣。惟人參之,性靈所鍾,是謂三才。為五行之秀,實天地之心,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傍及萬品,動植皆文。龍鳳以藻繪呈瑞,虎豹以炳蔚凝姿;雲霞雕色,有逾畫工之妙;草木賁華,無待錦匠之奇。夫豈外飾,蓋自然耳。至於林籟結響,調如竽瑟;泉石激韻,和若球鍠,故形立則章成矣,聲發則文生矣。夫以無識之物,鬱然有采,有心之器,其無文歟?

人文之元,肇自太極,幽讚神明,《易·象》惟先。庖犧畫其始,仲尼翼其終。而《乾》、《坤》兩位,獨製《文言》。言之文也,天地之心哉!若乃《河圖》孕八卦,《洛書》韞乎九疇,玉版金鏤之實,丹文綠牒之華,誰其屍之?亦神理而已。自鳥跡代繩,文字始炳,炎皞遺事,紀在《三墳》,而年世渺邈,聲采靡追。唐虞文章,則煥乎始盛。元首載歌,既發吟詠之誌;益稷陳謨,亦垂敷奏之風。夏後氏興,業峻鴻績,九序惟歌,勳德彌縟。逮及商周,文勝其質,《雅》、《頌》所被,英華日新。文王患憂,繇辭炳曜,符采複隱,精義堅深。重以公旦多材,振其徽烈,剬詩緝頌,斧藻群言。至若夫子繼聖,獨秀前哲,熔鈞六經,必金聲而玉振;雕琢性情,組織辭令,木鐸啟而千裏應,席珍流而萬世響,寫天地之輝光,曉生民之耳目矣。

爰自風姓,暨於孔氏,玄聖創典,③素王述訓,④莫不原道心以敷章,研神理而設教,取象乎《河》、《洛》,問數乎蓍龜,觀天文以極變,察人文以成化;然後能經緯區宇,彌綸彝憲,發揮事業,彪炳辭義。故知道沿聖以垂文,聖因文以明道,旁通而無滯,⑤日用而不匱。《易》曰:“鼓天下之動者存乎辭。”辭之所以能鼓天下者,乃道之文也。

讚曰:道心惟微,神理設教。光采元聖,炳耀仁孝。龍圖獻體,龜書呈貌。天文斯觀,民胥以效。

①[文之為德也大矣]範文瀾注:按《易·小畜·大象》“君子以懿文德”。彥和稱文德本此。

按:“文德”一詞多見於先秦典籍,除範引《易·小畜》外,尚見於《尚書·大禹謨》、《詩·江漢》、《論語·季氏》、《左傳》等,多表示政治教化,與軍旅征伐對言。如《左傳·襄公八年》:“小國無文德而有武功,禍莫大焉。”本書《封禪》亦雲:“計武功,述文德。”顯然,此“文德”與《原道》“文之為德”含義不同。章大炎《國故論衡·文學總略》謂“文德”之論,發諸王充《論衡·佚文篇》“文德之操為文。”讀《佚文篇》,文德實指作者文章與內德互為表裏,也非舍人所本。按解舍人此句,不必附會經典,文德即文章之功能。馬融賦《琴德》、劉伶頌《酒德》、《韓詩外傳》舉“雞有五德”,用法皆同。稍後於劉的梁簡文帝《昭明太子集序》雲“窮以文之為義,大矣遠哉”,亦與之大旨相同。

②[與天地並生者何哉]按:《左傳·昭公二十六年》:“禮之可以為國也久矣,與天地並。”陸機《文賦》:“同橐鑰之罔窮,與天地乎並育。”

③[玄聖創典]王利器箋校:《文選·班固·典引》:“故先命玄聖,使綴學立製。”李善注:“玄聖,孔子也。”《後漢書·班固傳》載其文,李賢注雲:“玄聖,謂孔子也。”《春秋演孔圖》曰:“孔子母征在,孝感黑帝而生,故曰玄聖。”

④[素王述訓]範文瀾注:杜預《春秋左氏傳序》:“說者以仲尼自衛返魯,修春秋,立素王。”《正義》:“孔子自以身為素王,故作春秋立素王之法,漢魏諸儒,皆為此說。”

黃叔琳注:《拾遺記》:“夫子未生時,有麟吐玉書於闕裏,文雲:水精之子,繼衰周而為素王。”

王利器箋校:《莊子·天道篇》“以此處下,玄聖素王之道也。”此彥和所本。

按:此條宜引《孔子家語》卷九:“齊太史子輿見孔子。退謂南宮敬叔曰:‘天將欲與素王乎?’又王充《論衡·超奇篇》:“孔子之春秋,素王之業也。”又《定賢篇》:“孔子不王,素王之業在春秋。”所論“素王”,均較範、黃注引資料為早。又《莊子》之“素王”亦非指孔子,觀注稱“太素之王,其道質素也”可知。王氏引誤。

範、劉、楊諸家皆同王說。

按:玄聖非孔子之專用詞,古稱有治天下之德而不居其位之人為玄聖。《莊子·天道》:“以此處上,帝王天子之德也;以此處下,玄聖素王之道也。”《後漢書·王充等傳論》:“若夫玄聖禦世,則天同報。”參上文“爰自風姓,既於孔氏”,知玄聖即風姓伏羲。

⑤[旁通而無滯]黃叔琳校:一作涯,從《禦覽》改。

範文瀾注引鈴木雲:予所見《禦覽》作涯不作滯。

按:當作滯。通、滯乃對言。《文賦》:“及其六情底滯,誌往神留。”

征聖第二夫作者曰聖,述者曰明。陶鑄性情,功在上哲。夫子文章,可得而聞,則聖人之情,見乎文辭矣。先王聖化,布在方冊,夫子風采,溢於格言。是以遠稱唐世,則煥乎為盛;近褒周代,則鬱哉可從。此政化貴文之征也。鄭伯入陳,以文辭為功;宋置折俎,以多文舉禮。此事跡貴文之征也。褒美子產,則雲“言以足誌,文以足言”;泛論君子,則雲“情欲信,辭欲巧”。此修身貴文之征也。然則誌足而言文,情信而辭巧,乃含章之玉牒,秉文之金科矣。

夫鑒周日月,妙極機神;文成規矩,思合符契。或簡言以達旨,或博文以該情,或明理以立體,或隱義以藏用。故《春秋》一字以褒貶,《喪服》舉輕以包重,此簡言以達旨也。《邠詩》聯章以積句,《儒行》縟說以繁辭,此博文以該情也。書契決斷以象夬,文章昭晰以象離,此明理以立體也。四象精義以曲隱,五例微辭以婉晦,此隱義以藏用也。故知繁略殊形,隱顯異術,抑引隨時,變通適會,征之周孔,則文有師矣。

是以論文必征於聖,窺聖必宗於經。①《易》稱“辨物正言,斷辭則備”;《書》雲“辭尚體要,弗惟好異”。故知正言所以立辯,體要所以成辭,辭成無好異之尤,辯立有斷辭之義。雖精義曲隱,無傷其正言;微辭婉晦,不害其體要。體要與微辭偕通,正言共精義並用;聖人之文章,亦可見也。顏闔以為“仲尼飾羽而畫,徒事華辭”。雖欲訾聖,弗可得已。然則聖文之雅麗,固銜華而佩實者也。天道難聞,猶或鑽仰;文章可見,胡寧勿思?若征聖立言,則文其庶矣。

讚曰:妙極生知,睿哲惟宰。精理為文,秀氣成采。鑒懸日月,辭富山海。百齡影徂,千載心在。

①[是以子政論文,必征於聖;稚圭勸學,必宗於經]劉永濟校釋:舊校“子”、“稚圭勸學”五字原脫,楊慎補。唐寫本作“是以論文必征於聖,窺聖必宗於經。”當從。升庵所補非也。

按:當從唐本。楊慎所補恐臆據《樂府篇》:“昔子政品文,詩與歌別。”及《漢書·匡衡傳》:“匡衡字稚圭,成帝即位,上疏勸經學。”

宗經第三三極彝訓,其書曰經。經也者,恒久之至道,不刊之鴻教也。故象天地,效鬼神,參物序,製人紀,洞性靈之奧區,極文章之骨髓者也。皇世《三墳》,帝代《五典》,重以《八索》,申以《九丘》。歲曆綿曖,條流紛糅,自夫子刪述,而大寶鹹耀。於是《易》張《十翼》,《書》標七觀,《詩》列四始,《禮》正五經,《春秋》五例。義既極乎性情,辭亦匠於文理,①故能開學養正,昭明有融。然而道心惟微,聖謨卓絕,牆宇重峻,而吐納自深。譬萬鈞之洪鍾,無錚錚之細響矣。②夫《易》惟談天,入神致用。故《係》稱旨遠辭文,言中事隱。韋編三絕,固哲人之驪淵也。《書》實記言,而訓詁茫昧,通乎《爾雅》,則文意曉然。故子夏歎《書》“昭昭若日月之明,離離如星辰之行”,言昭灼也。《詩》主言誌,詁訓同《書》,摛風裁興,藻辭譎喻,溫柔在誦,故最附深衷矣。《禮》以立體,據事製範,章條纖曲,執而後顯,采掇片言,莫非寶也。《春秋》辨理,一字見義,五石六鷁,以詳備成文;雉門兩觀,以先後顯旨;其婉章誌晦,諒以邃矣。《尚書》則覽文如詭,而尋理即暢;《春秋》則觀辭立曉,而訪義方隱。此聖文之殊致,表裏之異體者也。

至於根柢槃深,枝葉峻茂,辭約而旨豐,事近而喻遠。是以往者雖舊,餘味日新。後進追取而非晚,前修久用而未先,可謂太山遍雨,河潤千裏者也。

故論說辭序,則《易》統其首;詔策章奏,則《書》發其源;賦頌歌讚,則《詩》立其本;銘誄箴祝,則《禮》總其端;記傳盟檄,則《春秋》為根;並窮高以樹表,極遠以啟疆,所以百家騰躍,終入環內者也。

若稟經以製式,酌雅以富言,是即山而鑄銅,煮海而為鹽也。故文能宗經,體有六義:一則情深而不詭,二則風清而不雜,三則事信而不誕,四則義貞而不回,五則體約而不蕪,六則文麗而不淫。揚子比雕玉以作器,謂五經之含文也。夫文以行立,行以文傳,四教所先,符采相濟。勵德樹聲,莫不師聖,而建言修辭,鮮克宗經。是以楚豔漢侈,流弊不還,正末歸本,不其懿歟!

讚曰:三極彝訓,道深稽古。致化惟一,分教斯五。性靈熔匠,文章奧府。淵哉鑠乎,群言之祖。

①[義既極乎性情,辭亦匠於文理]範文瀾引趙萬裏曰:唐寫本極作挺,禦覽六百八引作埏,以下文辭亦匠於文理句例之,則作埏是也。唐本做挺,即埏字之偽。

王利器箋校:埏為挺形近之誤。《老子》十一章:“挺殖以為器。”

按:《說文》:“挺,長也;從手從延。”王念孫曰:“挺,和也。老子挺殖以為器,河上公曰:挺,和也。殖土也。和土以為飲食之器。”又《荀子·性惡篇》有“陶人埏殖。”又有“陶人埏殖而生瓦。”注:“埏,音膻,擊也;殖,粘土也。”知挺、埏通用,不煩改字。

②[譬萬鈞之洪鍾,無錚錚之細響矣]鈴木雲:閔本作鍾。

按鍾是。此乃舍人歎世無知道者。六朝時有以洪鍾巨響狀道義之喻。如《世說新語·德行》:“士元曰:仆生出邊垂,寡見大義,若不一叩洪鍾,伐雷鼓,則不識其音響也。”

正緯第四夫神道闡幽,天命微顯,馬龍出而大《易》興,神龜見而《洪範》耀,故《係辭》稱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斯之謂也。但世夐文隱,好生矯誕,真雖存矣,偽亦憑焉。

夫六經彪炳,而緯候稠疊;《孝》、《論》昭晰,而《鉤》、《讖》葳蕤。按經驗緯,其偽有四:蓋緯之成經,其猶織綜,絲麻不雜,布帛乃成。今經正緯奇,倍摘千裏,其偽一矣。經顯,聖訓也;緯隱,神教也。聖訓宜廣,神教宜約,而今緯多於經,神理更繁,其偽二矣。有命自天,乃稱符讖,而八十一篇,皆托於孔子,則是堯造綠圖,昌製丹書,其偽三矣。商周以前,圖籙頻見,春秋之末,群經方備,先緯後經,體乖織綜,其偽四矣。偽既倍摘,則義異自明,經足訓矣,緯何豫焉?

原夫圖籙之見,乃昊天休命,事以瑞聖,義非配經。故河不出圖,夫子有歎,如或可造,無勞喟然。昔康王河圖,陳於東序,故知前世符命,曆代寶傳,仲尼所撰,序錄而已。於是伎數之士,附以詭術,或說陰陽,或序災異,①若鳥鳴似語,蟲葉成字,篇條滋蔓,必假孔氏,通儒討覈,謂起哀平,東序秘寶,朱紫亂矣。

至於光武之世,篤信斯術。風化所靡,學者比肩。沛獻集緯以通經,曹褒選讖以定禮,乖道謬典,亦已甚矣。是以桓譚疾其虛偽,尹敏戲其浮假,張衡發其僻謬,荀悅明其詭誕。四賢博練,論之精矣。

若乃羲農軒皞之源,山瀆鍾律之要,白魚赤烏之符,黃金紫玉之瑞,事豐奇偉,辭富膏腴,無益經典,而有助文章。②是以後來辭人,采摭英華。平子恐其迷學,奏令禁絕;仲豫惜其雜真,未許煨燔。前代配經,故詳論焉。

讚曰:榮河溫洛,是孕圖緯。神寶藏用,理隱文貴。世曆二漢,朱紫騰沸。芟夷譎詭,采其雕蔚。

①[於是伎數之士,附以詭術,或說陰陽,或序災異]按桓譚《抑誡重賞疏》:“今諸巧慧小才伎數之人,增益圖書,矯稱讖記。”是舍人所本。

②[無益經典,而有助文章]範文瀾注:《文選》注多引緯書語,是有助文章之證。

按摯虞《文章流別論》:“圖讖之屬,雖非正文之製,然而其縱橫有義,反複成章”,亦可為舍人語之參證。

辨騷第五自《風》、《雅》寢聲,莫或抽緒,奇文鬱起,其《離騷》哉!固已軒翥詩人之後,奮飛辭家之前,豈去聖之未遠,而楚人之多才乎!昔漢武愛《騷》,而淮南作《傳》,以為《國風》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若《離騷》者,可謂兼之。蟬蛻穢濁之中,浮遊塵埃之外,皭然涅而不緇,雖與日月爭光可也。班固以為露才揚己,忿懟沉江。羿澆二姚,與左氏不合;昆侖懸圃,非《經》義所載。然其文辭麗雅,為詞賦之宗,雖非明哲,可謂妙才。王逸以為詩人提耳,屈原婉順。《離騷》之文,依《經》立義。駟虯乘翳,則時乘六龍;昆侖流沙,則《禹貢》敷土。名儒辭賦,莫不擬其儀表,所謂金相玉質,百世無匹者也。及漢宣嗟歎,以為皆合經術。揚雄諷味,亦言體同詩雅。四家舉以方經,而孟堅謂不合傳,褒貶任聲,抑揚過實,可謂鑒而弗精,玩而未覈者也。

將覈其論,必征言焉。故其陳堯舜之耿介,稱禹湯之祇敬,典誥之體也;譏桀紂之猖披,傷羿澆之顛隕,規諷之旨也;虯龍以喻君子,雲蜺以譬讒邪,比興之義也;每一顧而掩涕,歎君門之九重,忠怨之辭也。觀茲四事,同於《風》、《雅》者也。至於托雲龍,說迂怪,豐隆求宓妃,鴆鳥媒娀女,詭異之辭也;康回傾地,夷羿弓畢日,木夫九首,土伯三目,譎怪之談也;依彭鹹之遺則,從子胥以自適,狷狹之誌也;士女雜坐,亂而不分,指以為樂,娛酒不廢,沉湎日夜,舉以為歡,荒淫之意也。摘此四事,異乎經典者也。

故論其典誥則如彼,語其誇誕則如此。固知《楚辭》者,體慢於三代,而風雅於戰國,乃《雅》、《頌》之博徒,而詞賦之英傑也。觀其骨鯁所樹,肌膚所附,雖取鎔《經》旨,亦自鑄偉辭。故《騷經》、《九章》,朗麗以哀誌;《九歌》、《九辯》,綺靡以傷情;《遠遊》、《天問》,瑰詭而惠巧,《招魂》、《招隱》,耀豔而深華;《卜居》標放言之致,《漁父》寄獨往之才。故能氣往轢古,辭來切今,驚采絕豔,難與並能矣。

自《九懷》以下,遽躡其跡,而屈宋逸步,莫之能追。故其敘情怨,則鬱伊而易感;述離居,則愴怏而難懷;論山水,則循聲而得貌;言節候,則披文而見時。是以枚賈追風以入麗,馬揚沿波而得奇,其衣被詞人,非一代也。故才高者菀其鴻裁,中巧者獵其豔辭,吟諷者銜其山川,童蒙者拾其香草。若能憑軾以倚《雅》、《頌》,懸轡以馭楚篇,酌奇而不失其真,玩華而不墜其實,則顧盼可以驅辭力,欬唾可以窮文致,亦不複乞靈於長卿,假寵於子淵矣。

讚曰:不有屈原,豈見《離騷》。驚才風逸,壯誌煙高。山川無極,情理實勞,金相玉式,豔溢錙毫。

明詩第六大舜雲:“詩言誌,歌永言。”聖謨所析,義已明矣。是以在心為誌,發言為詩,舒文載實,其在茲乎!詩者,持也,持人情性;三百之蔽,義歸“無邪”,持之為訓,有符焉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