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附錄《文心雕龍》校注辨正(下)(1 / 3)

是以括囊雜體,功在銓別,宮商朱紫,隨勢各配。章表奏議,則準的乎典雅;賦頌歌詩,則羽儀乎清麗;符檄書移,則楷式於明斷;史論序注,則師範於覈要;箴銘碑誄,則體製於弘深;連珠七辭,則從事於巧豔;此循體而成勢,隨變而立功者也。雖複契會相參,節文互雜,譬五色之錦,各以本采為地矣。

桓譚稱:“文家各有所慕,或好浮華而不知實覈,或美眾多而不見要約。”陳思亦雲:“世之作者,或好煩文博采,深沉其旨者;或好離言辨白,分毫析厘者;所習不同,所務各異。”言勢殊也。劉楨雲:“文之指實有強弱,④使其辭已盡而勢有餘,天下一人耳,不可得也。”⑤公幹所談,頗亦兼氣。然文之任勢,勢有剛柔,不必壯言慷慨乃稱勢也。又陸雲自稱:“往日論文,先辭而後情,尚勢而不取悅澤,及張公論文,則欲宗其言。”夫情固先辭,勢實須澤,可謂先迷後能從善矣。

自近代辭人,率好詭巧,原其為體,訛勢所變,厭黷舊式,故穿鑿取新,察其訛意,似難而實無他術也,反正而已。故文反正為乏,辭反正為奇。效奇之法,必顛倒文句,上字而抑下,中辭而出外,回互不常,則新色耳。

夫通衢夷坦,而多行捷徑者,趨近故也;正文明白,而常務反言者,適俗故也。然密會者以意新得巧,苟異者以失體成怪。舊練之才,則執正以馭奇;新學之銳,則逐奇而失正;勢流不反,則文體遂弊。秉茲情術,可無思耶!

讚曰:形生勢成,始末相承。湍回似規,矢激如繩。因利騁節,情采自凝。枉轡學步,力止襄陵。

①[勢者,乘利而為製也]按《孫子·計篇》:“計利以聽,乃為之勢,以佐其外;勢者,因利而製權也”。

②[圓者規體,其勢也自轉;方者矩形,其勢也自安]範文瀾注:此以天地為喻也。天圓則勢自轉動,地方則勢自安靜。

楊明照校注:按《尹文子·大道上篇》:“圓者之轉,非能轉而轉,不得不轉也;方者之止,非能止而止,不得不止也。”

按範說牽強。舍人“勢”本出《孫子兵法》。《孫子·勢篇》:“任勢者,其戰人也,如轉木石。木石之性,安則靜,危則動,方則止,圓則行。故善戰人之勢,如轉圓石於千仞之山者,勢也。”

③[斷辭辨約者,率乖繁縟]範文瀾注:斷,一作斮。

按應作“斷辭”。《征聖篇》:“易稱辨物正言,斷辭則備。”

④[文之指實有強弱]劉永濟校釋:黃氏劄記曰:“細審彥和語,疑此句當作文之體指貴強,下衍弱字。”按此段引劉公幹語而正之,公幹原文已佚,陸厥《與沈約書》有“劉楨奏書,大明體勢之致”語,體下疑脫一勢字。此句當作“文之體勢貴強”。指、弱二字衍,實又貴之誤。

王利器箋校:徐引謝在杭雲:“當作‘文之體指,虛實強弱。’”案謝說是。

按因該篇下文稱“文之任勢,勢有剛柔,不必壯言慷慨乃稱勢也”,故劉校“體勢貴強”恐不當。疑為“文之體勢,虛實強弱”。勢、指音訛。

⑤[天下一人耳,不可得也]按《莊子·天地》:“始吾以為天下一人耳,不知複有夫人也。”

情采第三十四聖賢書辭,總稱文章,非采而何?夫水性虛而淪漪結,木體實而花萼振,文附質也。虎豹無文,則鞟同犬羊;犀兕有皮,而色資丹漆,質待文也。若乃綜述性靈,敷寫器象,鏤心鳥跡之中,織辭魚網之上,其為彪炳,縟采名矣。

故立文之道,其理有三:一曰形文,五色是也;二曰聲文,五音是也;三曰情文,五性是也。五色雜而成黼黻,五音比而成韶夏,五情發而為辭章,神理之數也。

《孝經》垂典,喪言不文;故知君子常言,未嚐質也。老子疾偽,故稱“美言不信”,而五千精妙,則非棄美矣。莊周雲“辯雕萬物”,謂藻飾也。韓非雲“豔采辯說”,謂綺麗也。綺麗以豔說,藻飾以辯雕,文辭之變,於斯極矣。

研味李老,則知文質附乎性情;詳覽《莊》、《韓》,則見華實過乎淫侈。若擇源於涇渭之流,按轡於邪正之路,亦可以馭文采矣。夫鉛黛所以飾容,而盼倩生於淑姿;文采所以飾言,而辯麗本於情性。故情者文之經,辭者理之緯;經正而後緯成,理定而後辭暢,此立文之本源也。

昔詩人什篇,為情而造文;辭人賦頌,為文而造情。何以明其然?蓋風雅之興,誌思蓄憤,而吟詠情性,以諷其上,此為情而造文也;諸子之徒,心非鬱陶,苟馳誇飾,鬻聲釣世,此為文而造情也。故為情者要約而寫真,為文者淫麗而煩濫。而後之作者,采濫忽真,遠棄風雅,近師辭賦,故體情之製日疏,逐文之篇愈盛。故有誌深軒冕,而泛詠皋壤。心纏幾務,而虛述人外。真宰弗存,翩其反矣。

夫桃李不言而成蹊,有實存也;男子樹蘭而不芳,無其情也。夫以草木之微,依情待實;況乎文章,述誌為本。言與誌反,文豈足征?

是以聯辭結采,將欲明經,采濫辭詭,則心理愈翳。固知翠綸桂餌,反所以失魚。“言隱榮華”,殆謂此也。是以“衣錦褧衣”,惡文太章;賁象窮白,貴乎反本。夫能設謨以位理,擬地以置心,心定而後結音,理正而後摛藻,使文不滅質,博不溺心,正采耀乎朱藍,間色屏於紅紫,乃可謂雕琢其章,彬彬君子矣。

讚曰:言以文遠,誠哉斯驗。心術既形,英華乃贍。吳錦好渝,舜英徒豔。繁采寡情,味之必厭。

鎔裁第三十五情理設位,文采行乎其中。剛柔以立本,變通以趨時。立本有體,意或偏長;趨時無方,辭或繁雜。蹊要所司,職在鎔裁,隱括情理,矯揉文采也。規範本體謂之鎔,剪截浮詞謂之裁。裁則蕪穢不生,鎔則綱領昭暢,譬繩墨之審分,斧斤之斫削矣。駢拇枝指,由侈於性;附贅懸肬,實侈於形。二意兩出,義之駢枝也;同辭重句,文之肬贅也。

凡思緒初發,辭采苦雜,心非權衡,勢必輕重。是以草創鴻筆,先標三準:履端於始,則設情以位體;舉正於中,則酌事以取類;歸餘於終,則撮辭以舉要。然後舒華布實,獻替節文,繩墨以外,美材既斫,故能首尾圓合,條貫統序。若術不素定,而委心逐辭,異端叢至,駢贅必多。

故三準既定,次討字句。句有可削,足見其疏;字不得減,乃知其密。精論要語,極略之體;遊心竄句,極繁之體。謂繁與略,隨分所好。引而申之,則兩句敷為一章,約以貫之,則一章刪成兩句。思贍者善敷,才覈者善刪。善刪者字去而意留,善敷者辭殊而意顯。字刪而意缺,則短乏而非覈;辭敷而言重,則蕪穢而非贍。

昔謝艾、王濟,西河文士,張俊以為“艾繁而不可刪,濟略而不可益”。若二子者,可謂練鎔裁而曉繁略矣。至如士衡才優,而綴辭尤繁;士龍思劣,而雅好清省。及雲之論機,亟恨其多,而稱“清新相接,不以為病”,蓋崇友於耳。夫美錦製衣,修短有度,雖玩其采,不倍領袖,巧猶難繁,況在乎拙?而《文賦》以為“榛楛勿剪,庸音足曲”,其識非不鑒,乃情苦芟繁也。夫百節成體,共資榮衛,萬趣會文,不離辭情。若情周而不繁,辭運而不濫,非夫鎔裁,何以行之乎?

讚曰:篇章戶牖,左右相瞰。辭如川流,溢則泛濫。權衡損益,斟酌濃淡。芟繁剪穢,弛於負擔。

聲律第三十六夫音律所始,本於人聲者也。聲含宮商,肇自血氣,先王因之,以製樂歌。故知器寫人聲,聲非學器者也。故言語者,文章神明樞機,吐納律呂,唇吻而已。①古之教歌,先揆以法,使疾呼中宮,徐呼中征。夫商徵響高,宮羽聲下;抗喉矯舌之差,攢唇激齒之異,廉肉相準,皎然可分。今操琴不調,必知改張,摛文乖張,而不識所調。響在彼弦,乃得克諧,聲萌我心,更失和律,其故何哉?良由內聽難為聰也。故外聽之易,弦以手定,內聽之難,聲與心紛;可以數求,難以辭逐。

凡聲有飛沉,響有雙疊。雙聲隔字而每舛,迭韻雜句而必睽;沉則響發而斷,飛則聲颺不還,並轆轤交往,逆鱗相比,迂其際會,則往蹇來連,其為疾病,亦文家之吃也。夫吃文為患,生於好詭,逐新趣異,故喉唇糾紛;將欲解結,務在剛斷。左礙而尋右,末滯而討前,則聲轉於吻,玲玲如振玉;辭靡於耳,累累如貫珠矣。是以聲畫妍蚩,寄在吟詠,吟詠滋味,流於字句,風力窮於和韻。異音相從謂之和,同聲相應謂之韻。韻氣一定,故餘聲易遣;和體抑揚,故遺響難契。屬筆易巧,選和至難,綴文難精,而作韻甚易。雖纖意曲變,非可縷言,然振其大綱,不出茲論。

若夫宮商大和,譬諸吹籥;翻回取均,頗似調瑟。瑟資移柱,故有時而乖貳;籥含定管,故無往而不壹。陳思、潘嶽,吹籥之調也;陸機、左思,瑟柱之和也。概舉而推,可以類見。

又詩人綜韻,率多清切,《楚辭》辭楚,故訛韻實繁。及張華論韻,謂士衡多楚,《文賦》亦稱知楚不易,可謂銜靈均之聲餘,失黃鍾之正響也。凡切韻之動,勢若轉圜;訛音之作,甚於枘方。免乎枘方,則無大過矣。練才洞鑒,剖字鑽響,識疏闊略,隨音所遇,若長風之過籟,南郭之吹竽耳。古之佩玉,左宮右征,以節其步,聲不失序。音以律文,其可忘哉!

讚曰:標情務遠,比音則近。吹律胸臆,調鍾唇吻。聲得鹽梅,響滑榆槿。割棄支離,宮商難隱。

①[故言語者,文章神明樞機,吐納律呂,唇吻而已]黃侃劄記曰:“文章”下脫二字,“者”下一豆,“神明樞機”四字一豆,“吐納律呂”四字一豆。

範文瀾注:按“文章”下疑脫“關鍵”二字。

劉永濟校釋:“文章”下疑脫“管鑰”二字。

按依黃、範、劉點豆,則“神明樞機”殊不通。(按劉勰認為“辭令管其樞機”。)且“文章”下脫二字,亦無據。疑當為“故言語者,文章神明,樞機吐納,律呂唇吻而已。”文章神明謂情誌,樞機吐納謂辭令,律呂唇吻謂音律。

練字第三十七夫文象列而結繩移,鳥跡明而書契作,斯乃言語之體貌,而文章之宅宇也。蒼頡造之,鬼哭粟飛;黃帝用之,官治民察。先王聲教,書必同文,車酋軒之使,紀言殊俗,所以一字體,總異音。《周禮》保氏,掌教六書。秦滅舊章,以吏為師。及李斯刪籀而秦篆興,程邈造隸而古文廢。

漢初草律,明著厥法。太史學童,教試六體。又吏民上書,字謬輒劾。是以馬字缺畫,而石建懼死,雖雲性慎,亦時重文也。至孝武之世,則相如訁巽篇。及宣成二帝,征集小學,張敞以正讀傳業,揚雄以奇字纂訓,並貫練《雅》、《頌》,總閱音義。鴻筆之徒,莫不洞曉。且多賦京苑,假借形聲,是以前漢小學,率多瑋字,非獨製異,乃共曉難也。暨乎後漢,小學轉疏,複文隱訓,臧否大半。

及魏代綴藻,則字有常檢,追觀漢作,翻成阻奧。故陳思稱:“揚馬之作,趣幽旨深,讀者非師傳不能析其辭,非博學不能綜其理。”豈直才懸,抑亦字隱。自晉來用字,率從簡易,時並習易,人誰取難?今一字詭異,則群句震驚,三人弗識,則將成字妖矣。後世所同曉者,雖難斯易,時所共廢,雖易斯難,趣舍之間,不可不察。

夫《爾雅》者,孔徒之所纂,而《詩》、《書》之襟帶也;《倉頡》者,李斯之所輯,而鳥籀之遺體也。《雅》以淵源詁訓,《頡》以苑囿奇文,異體相資,如左右肩股,該舊而知新,亦可以屬文。若夫義訓古今,興廢殊用,字形單複,妍媸異體。心既托聲於言,言亦寄形於字,諷誦則績在宮商,臨文則能歸字形矣。

是以綴字屬篇,必須練擇:一避詭異,二省聯邊,三權重出,四調單複。詭異者,字體瑰怪者也。曹攄詩稱:“豈不願斯遊,褊心惡口凶呶。”兩字詭異,大疵美篇。況乃過此,其可觀乎!聯邊者,半字同文者也。狀貌山川,古今鹹用,施於常文,則齟齬為瑕,如不獲免,可至三接,三接之外,其字林乎!重出者,同字相犯者也。《詩》、《騷》適會,而近世忌同,若兩字俱要,則寧在相犯。故善為文者,富於萬篇,貧於一字,一字非少,相避為難也。單複者,字形肥瘠者也。瘠字累句,則纖疏而行劣;肥字積文,則黯黕而篇暗。善酌字者,參伍單複,磊落如珠矣。凡此四條,雖文不必有,而體例不無。若值而莫悟,則非精解。

至於經典隱曖,方冊紛綸,簡蠹帛裂,三寫易字,或以音訛,或以文變。子思弟子,於穆不祀者,音訛之異也。晉之史記,“三豕渡河”,文變之謬也。《尚書大傳》有“別風淮雨”,《帝王世紀》雲“列風淫雨”。“別”、“列”、“淮”、“淫”,字似潛移。“淫”、“列”義當而不奇,“淮”、“別”理乖而新異。傅毅製誄,已用“淮雨”;固知愛奇之心,古今一也。史之闕文,聖人所慎,若依義棄奇,則可與正文字矣。

讚曰:篆隸相鎔,蒼雅品訓。古今殊跡,妍媸異分。字靡易流,文阻難運。聲畫昭精,墨采騰奮。

章句第三十八夫設情有宅,置言有位;宅情曰章,位言曰句。故章者,明也;句者,局也。局言者,聯字以分疆;明情者,總義以包體。區畛相異,而衢路交通矣。夫人之立言,因字而生句,積句而成章,積章而成篇。篇之彪炳,章無疵也;章之明靡,句無玷也;句之清英,字不妄也。振本而末從,知一而萬畢矣。

夫裁文匠筆,篇有小大;離章合句,調有緩急;隨變適會,莫見定準。句司數字,待相接以為用;章總一義,須意窮而成體。其控引情理,送迎際會,譬舞容回環,而有綴兆之位;歌聲靡曼,而有抗墜之節也。

尋詩人擬喻,雖斷章取義,然章句在篇,如繭之抽緒,原始要終,體必鱗次。啟行之辭,逆萌中篇之意;絕筆之言,追媵前句之旨;故能外文綺交,內義脈注,跗萼相銜,首尾一體。若辭失其朋,則羈旅而無友,事乖其次,則飄寓而不安。是以搜句忌於顛倒,裁章貴於順序,斯固情趣之指歸,文筆之同致也。

若夫筆人句無常,而字有條數,四字密而不促,六字格而非緩,①或變之以三五,蓋應機之權節也。至於詩頌大體,以四言為正,唯《祈父》《肇禋》,以二言為句。尋二言肇於黃世,《竹彈》之謠是也;三言興於虞時,《元首》之詩是也;四言廣於夏年,《洛汭之歌》是也;五言見於周代,《行露》之章是也。六言七言,雜出《詩》、《騷》;而體之篇,成於兩漢。情數運周,隨時代用矣。

若乃改韻從調,所以節文辭氣。賈誼、枚乘,兩韻輒易;劉歆、桓譚,百句不遷;亦各有其誌也。昔魏武論賦,嫌於積韻,而善於資代。陸雲亦稱“四言轉句,以四句為佳”。觀彼製韻,誌同枚、賈。然兩韻輒易,則聲韻微躁;百句不遷,則唇吻告勞。妙才激揚,雖觸思利貞,曷若折之中和,庶保無咎。

又詩人以“兮”字入於句限,楚辭用之,字出句外。尋兮字成句,乃語助餘聲。舜詠《南風》,用之久矣,而魏武弗好,豈不以無益文義耶!至於“夫惟蓋故”者,發端之首唱;“之而於以”者,乃劄句之舊體;“乎哉矣也”,亦送末之常科。據事似閑,在用實切。巧者回運,彌縫文體,將令數句之外,得一字之助矣。外字難謬,況章句歟。

讚曰:斷章有檢,積句不恒。理資配主,辭忌失朋。環情草調,宛轉相騰。離合同異,以盡厥能。

①[六字格而非緩]範文瀾注引《說文》:“格,木長也”。引申為寬。

楊明照校注:“按格字於此費解,殆裕字之形誤”。又引《廣雅》:“裕寬也”,仍解格為寬。

按格,《廣韻》:“度也,量也”。引申為局板約束,如《禮·緇衣》:“言有物而行有格也。”因為六字句多采用三個二字節組成,嫌太整飭,中少遊動之致,故曰“非緩”。緩,即優遊意。如《哀悼篇》:“結言摹詩,促節四言,鮮有緩句”。既“非緩”、則不可解“格”為寬裕。以後“格律詩”之“格”也有整齊、規度意。總之,“格而非緩”之“格”既非寬意,亦非錯字。

物色第三十九春秋代序,陰陽慘舒,物色之動,心亦搖焉。蓋陽氣萌而玄駒步,陰律凝而丹鳥羞,微蟲猶或入感,四時之動物深矣。若夫珪璋挺其惠心,英華秀其清氣,物色相召,人誰獲安?是以獻歲發春,悅豫之情暢;滔滔孟夏,鬱陶之心凝。天高氣清,陰沉之誌遠;霰雪無垠,矜肅之慮深。歲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遷,辭以情發。一葉且或迎意,蟲聲有足引心。況清風與明月同夜,白日與春林共朝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