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日子是怎麼過的，我早已完全沒了印象。
我隻記得那天，我在他的懷抱裏淺淺的閉上眼睛，睡了這些天第一個完整的覺。再後來，消毒水白大褂，人群吵吵嚷嚷，我熟悉的那些麵孔一張一張的劃過，那上麵是我想不起來也未必讀得懂的表情。
我隻知道，陳世先醒了。
他睜開眼睛看著我，惺忪卻仍有著往日的一絲痞氣，他笑了，還是那種在嘴角的壞壞的笑，帶著點點嘲諷，嘴唇微微張開卻好久都沒發出一個音節。我閉著眼睛都能猜到這家夥想說的是：“任競歡，你怎麼成了這副邋遢的樣子。”
我還是傻傻的笑著，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即衝上去懟他，因為我心裏想的全是，他醒了，真好。
幾個月之後，陳世先的身體好的差不多了，我和顧行止的婚禮也要開始籌備，陳世先出院的那天子衿興致很高，她拉著我們一車人到了一家燒烤店，就是我們高中的時候最常去的那家，說是一醉方休不醉不歸。
陳世先的身體其實早就好利索了，隻是陳阿姨一直堅持讓他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後來的事，我統統不記得了。
隻是隱隱約約好像看到了陳世先那張臉，滿不在乎的開了一瓶二鍋頭，皺著眉頭喝下去一大口，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嗤道：“你可還沒嫁出去呢啊。”
臨走前，我們把陳世先安頓在一輛出租車裏，子衿照顧著他。
我和行止，肩並肩，走在新鋪了瀝青的柏油馬路上，慢悠悠的往家晃。已經是淩晨一兩點了，風涼涼的，拍在微微發燙的臉頰上，很舒服。
突然，一股濃重的酒氣刺入我的鼻腔，緊接著我整個身體被用力向後一扯，讓我微微有點重心不穩。
當他的臉再次出現在我的麵前時，我有點詫異，好笑的說道：“陳世先，你醉了。”
他本來汙濁的眼睛開始變得清晰，如墨般粘稠的瞳孔下是我從未見過的情緒。
他直直的盯了我幾秒，然後用極少的極正經的口吻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可一定要幸福。”
我微微一怔，看著他醉的搖搖晃晃的身體，幹澀的雙眼有些發酸。
“又不是你嫁女兒。”
我用力的擠出一個笑，用力表現出輕佻的語調。
他好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忽然笑出聲來，很爽朗，一如從前。
然後頭也不回的轉過身去，留給我一個瀟灑的背影。
他總愛這麼幹。
其實我喝的明明沒有多少，剛剛明明都清醒了許多，卻還是一陣醉意襲來。
顧行止在一旁站著，安安靜靜的等著我，修長的身影帶著清冷的光芒。
我眼中的酸澀又重了一分。
我撒嬌似的環住他的脖子，他很配合的把我攔腰抱起。
突然，我開始滴滴答答斷斷續續的抽泣。
我又醉了。
這是從來不喝酒的我在這半年內第二次喝醉，醉的不成樣子。
腦袋沉沉的，裏麵的畫麵不斷浮動閃現，我用力控製自己，可那段塵封多年的記憶，還是不可回避的破土而出，像一把利刃劃開我的心髒，淩厲、尖銳。
把我帶回，那個遙不可及卻又仿佛就在眼前的悠悠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