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競歡,你還真是笨啊。”
陳世先一臉嫌棄的拿起我的數學卷子,半響,吐出這樣一段不鹹不淡的話。
還真是讓人胸悶。
在這方麵,他永遠都有資格嫌棄我,憑他自恃天才的腦子,憑他全年級領先的分數。
但我知道,他從來不隻是憑腦子。
我見過陳世先密密麻麻的筆記,見過他假期的課表,還有他每天滿不在乎下的咬牙切齒。
我了解他。
可他卻並不了解我。我當時暫且把它歸結為男生女生大腦內容物的不同所導致的,很久以後我才明白,其實隻是因為我是任競歡,他是陳世先導致的。
那時候,因為和陳世先非同尋常的……損友關係……我們榮幸的成為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畢竟八卦是上至老師教授,下至學生小民都感興趣的國民內容。而我,一開始還勉強維持淡定的我,在某一天班主任戚戚戚戚的眼神下,終於忍無可忍的爆發了。
那天很熱,最後一節是數學考試。心神不寧的我胡亂寫了一通後連檢查都沒有,就把試卷塞進桌鬥然後煩躁的放下筆,望著窗外沒什麼景色的景色靜靜地發呆。
期待已久的下課鈴打響,我第一個衝出教室,呼吸道操場上第一口新鮮的空氣。
現在想想,那時候的日子真好,至少那一年,空氣還是新鮮的。
路過陳世先座位的時候,我沒有像往常一樣等著他收拾他亂的可以的書包,而是目不斜視的直直走過。我在腦海中想象了一百種可能性:他叫住我,用不可一世的語氣喊一句豬頭你怎麼不等我,或者在原地錯愕再或者立刻追出來。我甚至有點變態的期待他下一刻的反應。
可是他什麼都沒有,他又讓我失望了。
路過教室的大玻璃窗的時候,我狀似無意的向裏一瞥,他和他的同桌聊得興高采烈手舞足蹈,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但也隻是隻有零點一秒的一瞥,然後我快步衝出了教學樓,落荒而逃。
我本來在腦海裏預演了一千遍的戲碼,比如叫他和我保持距離,比如告訴他我認為我們隻是朋友關係,比如警告他不要再公共場合對我做出讓人誤會的舉動,因為陳世先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不配合,完美的夭折了。
我就像一個跳梁小醜,在自己的世界裏自導自演,滑稽可笑。
盡管心情不斷走低,我還是維持著麵部的表情,冷漠的走到公交站牌,冷漠的等車,冷漠的刷卡上車,冷漠的……應該是幸運的找到了一個座位。
車子緩緩啟動,我坐在座位上發呆。
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叫我,熟悉的聲音,不可一世的聲調。
可是我控製著自己不要回頭,我已經太可笑,不能再卑微。
車子壓過馬路,瀝青上看不到一絲走過的痕跡。
我看了看四周,很好,沒有認識的人。
一下子,我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我軟軟的癱在座椅上,把頭埋在膝蓋裏。
沒什麼大事,就是突然覺得很孤單。
我又矯情了。
畢業很多年以後的聚會上,我三歲的女兒和陳世先四歲的兒子一同在兒童區玩耍,陳世先靠在牆壁上,歪著頭,摸索著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卷煙。
我一臉嫌棄的看著他,道:“這可是兒童區。”
他突然笑了笑,把包裹在外麵的紙撕開,拿出一點煙絲放到嘴裏,做出無所謂的表情,淡淡道:“你呀,就是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