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丁丁笑笑,伸手按在胸口,故作瀟灑,“阿憂,你也知道的,那個……,啊……算了,還是不說那些人了,總之,出國是我自己的決定,和其他人都無關的。”
“……”解憂默然,真的無關……麼?那麼,你眼中刻骨的恨意,又是從何而來呢?
丁丁,丁丁,我當初看不清,難道現在還不懂麼?
好痛啊……好恨啊……恨這命運為什麼如此不公,恨黃鍾毀棄,瓦釜雷鳴,恨雖懷瑾握瑜,而無可示人啊!
丁丁,丁丁,我也恨啊……
“阿憂,你的病還好麼?”木丁丁看看自己的手,自顧自地說著,眉間漾開一絲憂慮,“我最擔心的,就是你……”
她頓住,欲言而又止。
“阿憂,你、你就聽一回話,好不好?”她為難地蹙起畫得精致的眉,咬著唇歎息,“鋰鹽……我都給你帶過來了……”
“不!不要!”
解憂心中忽然翻起巨大的抵觸,拒絕的話脫口而出,說過之後,連自己都愕然了。
……不要,什麼啊?
鋰鹽,那又是什麼東西?
無奈地扶住額頭,她還忘了多少?前世的事情,好像的確有很多已經被遺忘了。就像之前隻記得,自己曾經擁有一個無話不談的好友,卻始終記不起她的名字,直到今天才重又想起來。
“阿憂……”木丁丁將眉頭擰得更緊了,塗成銀灰色的尖指甲煩躁地劃拉著衣衫絲絨的麵料,似乎在下很大的決心。
“阿憂,不要任性了,這個事情,是任性不得的。”她定定神,睜圓了杏眼,據理力爭,“這種病,不吃藥怎麼可能會好呢?你說你沒有哪裏不舒服?可是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你現在這個樣子……正常人會是這麼模樣麼?!阿憂啊!你的精神已經很不正常了!你還說,你從沒有自殺的想法,怎麼可能呢?這種病,怎麼會不想到自殺呢?你、你如果真真沒有這樣想過,那豈不是更不正常了麼?!”
解憂怔怔。
什麼病啊?
“丁丁,我可以……和它一起,活得很好的。”解憂聽到自己不由自主地這樣說,似乎這句話,是提前寫定的劇本,“你看,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麼?”
“阿憂……”木丁丁無奈地垮下臉,聲音低下去,近似喃喃低語,“你一定要這樣麼?我不想失去你。”
“不會,失去我的。”解憂悵笑,“你看,我總是在這裏,等著你回來的。”
“……”木丁丁疲憊地笑了笑,論爭論,她爭不過的,臉上的表情漸漸少了下去,仿佛戴上了一層精致絕倫的麵具,“我明天就走了,淩晨四點的航班……你可要信守諾言,在這裏等著我。”
“好,一定。”
黑色衣裙的女孩子背過身,緩步走遠了。
“丁丁……”解憂抬步,踉蹌地追上去,“丁丁……!”
不要、不要走!告訴我,告訴我過去的事情!
不要走啊!我聽你的話,我什麼都聽,還不行麼?!
回來,回來!我也不要失去你!
天地蒼茫,時間渺遠,我們是唯一的知音……不要走……除卻你,我隻有無邊無際的孤單。
十二年,我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天地間漂泊了整整十二年啊,丁丁,帶我回去,帶我回去……
“丁丁……”
解憂跪坐在地,雙手掩麵,淚水順著指縫溢出。
“你看,你看,他們都是因為你,才變成這樣的!”
“害怕麼?痛苦麼?愧疚麼?!”
“都是因為你!都是你!”
“妖女,殺了她,殺了這個妖女!”
撕心裂肺的聲音刺破耳膜。
解憂抬起頭,麵前不知何時成了茫茫火海,被火灼得焦黑的人影掙紮、扭曲,那個披頭散發,如同厲鬼一般的樂姝,正在火焰中一步步地走近。
火舌舐舔著她身上薄衫的外衣,烈烈燃燒,仿佛一個火彙成的精靈。
解憂怔怔看著。
都是她的錯麼?她做錯了什麼?!因為一時的心軟而放過了樂姝,所以令得她的同伴們枉死……是不是?
如果是這樣的話……如果仁慈也算是一種致命的錯誤……那麼,是放棄仁慈,還是放棄生的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