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的話語不能夠感動暗庭,反而是刺激了他,在確定無法帶走顏娘之後,他毅然偷走了他們的孩子鄭言。
那小小的尚在繈褓中的小姑娘,就那麼被他剝奪了生命!也是因為女兒的夭折,顏娘從此不言不語,滴水不進,多虧了鄭君遠的勸說才每日進食,但人仍舊是像癡了傻了一般,每天隻會遙遙望著一個方向。
所謂裝聾作啞,時間久了,她自己竟真的變成了那又聾又啞的女子。
說到這個地方,鄭君遠握緊了拳頭,狠狠地砸在了暗庭的後背上,這還不夠,他飛起一腳踹上了暗庭的腹部:“你說你當時是怎麼想的!那麼小的孩子,你居然能下的去手!”
顏娘沒有任何動靜,像是我們最初見到她的時候,眼中是一片死灰。無論如何,對於一名女子來講,丟失了自己心愛的孩子莫過於此生最大的傷悲,那如洪水一般的痛楚席卷而上,她心死,唯有冷漠與冰冷充斥了眼眸。
暗庭一動不動,任由鄭君遠又踢又打,仿佛也是明白了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
紀乾樓示意鄭君遠停下動作,並表示說:“鄭公子,在下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但希望你們將這個人交付於我們,畢竟我們是織歲山的弟子,為世間除害乃是天職。”
這時候還不忘了打出織歲山的名號,你可真是吳策的好弟子!
我忍不住踢了紀乾樓一腳,爾後瞧見顏娘勾住了鄭君遠的臂彎,他便是斂了衣袖端坐在側,一任那嬌小的女子將頭顱埋入他的臂彎。
極輕極輕的,我聽到她喚了一聲:“夫君……”
這聲音異常沙啞,宛若流過沙礫的涓涓泉水,但飽含深情。刹那間我仿佛看到了一株枯萎的梨木受到了清澈的泉水澆灌,在一瞬間抽枝發芽,嫩綠色的小葉包裹著純白色***。
輕微的爆裂聲過後,那朵花緩緩地撐開了一片一片的花瓣,在空中悄然綻放。
我險些落下淚來。
顏娘終於肯開口了,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已經把這一關給過了?可是總感覺,少了一些什麼……
這時候,暗庭忽然間說話了:“那孩子並沒有死,我用寒冰封住了她的身體,保住了她的性命,細心嗬護著她。但如今有人想要我手裏的《靈道天書》,故而把言兒搶走,但我一定會把她找回來的。”
《靈道天書》?現如今我聽到靈道這兩個字都會身軀一震,但他說的雲淡風輕,刹那間我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大抵是聽錯了吧,這世上修習靈道的凡人少之又少,唯一的一個還在無盡牢呢。而這地方分明是地宮,又不是什麼無盡牢,這人怎麼會是書上寫的那一個?
我出神的時候,暗庭伏在地上對著兩個依偎著的人拜了一拜,鄭重道:“顏娘,我懷著自私之心把你禁錮在地宮,實屬不對,篡改你的記憶也是一場錯誤,但我確實是想留在你的記憶裏。我記得那時候你應該是覺察到了我的行為,故而會把我變成一株梨木的吧?”
顏娘別過臉去,不去看他,也不回答。
暗庭隻得自顧自地笑了笑,繼續說:“我本是想在你的記憶裏做一個完完整整的人,沒想到你那麼討厭我,居然把我幻化成了一株梨木。那也好,我便是施用法術,讓你心心念念的隻有這麼一株梨木,讓你的夫君也因此被冷落。可沒想到啊,你終究還是愛著他的……”
“孩子呢!”
如今的鄭君遠,想對這個人說的,就隻有這麼一句話。
孩子,他們的孩子……
暗庭目光灼灼:“勞煩二位跟我走一趟了。”
反應了一陣子,我才發現他口中的“二位”指的是我和紀乾樓,既然如此,那也不妨好人做到底,把孩子找過來也算是完成了顏娘最後的心願。
一陣天旋地轉,方才的青瓦磚房,一席佳肴也全然不見,我仿佛身陷漩渦之中,搖搖晃晃好一陣子才算是再度回到了那個空間。
顏娘依舊端坐在地上,層層疊疊的水藍色紗衣鋪滿地麵,那半露的背部曲線柔美,側臉宛若能工巧匠雕刻的美人塑像。
待我們能夠站穩,顏娘便是也站了起來,雙手搭在腰際,款款地向我們行禮:“謝謝二位將我從夢境之中解救了出來。”
她眉眼彎彎,唇邊噙著一抹淺淺的笑意,這般看來,更是如同雨後梨花,楚楚動人。
“啪!”
劇烈的響聲過後,某個角落裏出現了故事裏的主人公,暗庭,還有鄭君遠。
我緩慢地朝著鄭君遠走過去,有一個深藏心底的問題想要問問他。
“顏娘真的是妖,你還會和她廝守一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