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鍾擺擺手,打斷道:“好漢不提當年勇,浪子回頭金不換。過去的事兒老叔心裏明白,今天把你綁著就是想跟你說說,這些年,難為你了,難為阿煥了,難為默然欣然,甚至難為那個小丫頭了,可是,老叔想說的是,最難為的是你父親。”
古楷臉色一白,慚愧的低下頭了。
唐鍾笑笑,拍了拍他後腦勺苦笑道:“泊然,你們這一輩孩子,我就是再得意我兒子,說句到家話,你是最拔尖兒的。無論是外麵,還是家裏,能處理成這個局麵,真的難為你了。可是,你爹是我老夥計,別怪老叔偏心,我得先心疼你爹,輪後才到你呢。”
古楷輕笑出聲,緩了口氣點頭道:“老叔,我打不過我爸,您偏心,我認了。”
唐鍾大笑,咳了兩聲道:“我知道你心裏有刺兒,這些年帶著這刺兒當兒子,做公司,養弟妹,誰都顧上了,就沒怎麼顧著自己,這些,老叔看在眼裏。可是你爹呢?以前的事兒老叔不提,那個年代誰過的明白過的舒坦,大家都一樣。可是日子好了以後呢?泊然,你媽媽那人我見過,好女人,老叔是個粗人不會那些詞兒,隻能說是個真兒真兒的好女人……”不理會古楷臉色突白,接著說道:“她那麼走了,你受不了,阿煥和默然受不了,你老子,更受不了!你爸媽早年吃的那些苦不是你們這代人能想象出來的,她那麼一走,你爹也搭進去了半條命。”
古楷臉色越發蒼白,唐鍾輕拍下他的手,歎口氣道:“那段事兒不提了。老叔隻想說,雖然人都說升官發財死老婆,男人三大幸事,可是你當兒子的苦不堪言的時候,你爹更是痛不欲生。他跟你母親的情分已不是夫妻那麼簡單,他是錯了,可是錯了之後的代價。泊然,你可能覺得你爹錯了,然後怎麼彌補,怎麼討好你們兄妹,怎麼縱容你們都是應該的,好啦,老叔就是說說,你當初的這些念頭就差寫臉上了誰看不出來。”
古楷突然笑了,想著如今的一家團圓,再想著當初的激烈執拗,搖搖頭,笑著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唐鍾看著,欣慰道:“老叔知道你想開了,可是這一時的想開和一輩子都不再計較是兩回事兒,所以今天跟你絮叨絮叨。泊然,老叔可要向著你爹說話了,不許跟老叔翻臉,否則別以為你爹護著你,老叔就不敢打你屁股。”
古楷臉色漲紅,抿著嘴點了點頭。
唐鍾帶著一絲苦味兒笑道:“你爹單著十一年了吧,十一年了,他碰過女人嗎?”
古楷臉色忽白轉紅,半晌,尷尬的搖了搖頭。、
唐鍾苦笑道:“我知道的,送到他跟前的女人,他都沒碰過!這些年,別說另娶,就是找個紅顏知己,都沒有。每天不是在鹿陽山寫他那兩筆賴字兒,就是在南山釣魚,泊然,老叔問一句,如果是你,你能做到嗎?”
古楷似乎從沒有從這個角度看過父親,他一直覺得父親出軌,害死了母親和妹妹,那麼他心裏愧疚不再娶,甚至不再碰女人是應該的。如果父親再跟某個女子有瓜葛,那麼他們兄妹必不會再回頭。可是……
唐鍾接著道:“這男人呀,一輩子圖的不就那麼點事兒嗎?這女人心跟針尖似的,要個一心一意,從始而終,要個有恩有報,忠貞不渝。泊然,你數數,不要說在C城,就是B都你們家那些老交情,即使是個官身的,有幾個幹淨的?海軍剛退的閻副司令,66娶了個33的,他先頭那老婆可是郭懷良的獨生女,郭懷良打遼東的時候,老閻還吃奶呢。中建的徐文都,三老婆見天的上報紙晃悠;還有最上麵那幾位,誰在外麵沒有個偷腥抹嘴的。不說遠的,近的幾家,你老叔我,被你老堂嬸抓到的就有倆,還有多少我也說不清了。還有一些老叔不說你也知道的,我就不揭他們老底兒了。成,這些都是混賬,不拿你老子跟他們比。那麼逢場應酬呢?你爹把位置給你之前,幾乎天天飯局,公司越做越大,可是到頭來,你爹可能都忘了女人什麼滋味了。因為你爹長得醜?你老子長得不醜,當年楊老總就說,‘這幫熊崽子,就古小山兒長了個人樣’。你長得像你爹,有人說過你醜嗎?”
一大段話說的古楷臉色忽沉忽起,最後,噗嗤笑出了聲。
唐鍾也笑道:“你爹有多少家底兒,你比我清楚,要不是他臉皮薄絕不上那些什麼富豪榜,就光他能被人數的過來的那些,抄了你們家財政部的田滿能樂得尿一褲襠。可就是這樣,你爹當了十多年太監,背後被人笑話成什麼樣。這滿天下打聽打聽,隻聽過男人怕老婆,怕爹媽,怕丈母娘,這‘怕兒子’怕得十年不敢碰女人,你爹真是開天辟地頭一份。老婆早死的多了,出軌養小情兒的遍地都是,你和阿煥剛成立的那個傳媒公司,多少小明星丫頭片子,背後都是誰,你比我清楚。咱不說這些你瞧不上的,就說正經人家的。這些年想聯姻也好,真看上你爹這人的也好,上門提親的少嗎?二十歲的到五十歲的,有人帶話帶到我的這的,就五六個。何北安的妹妹何北寧到現在還在打聽著你爹。去年沈潤生的那場風波,十多個大部委卷了進去,你爹進京以後,和郭敏瑜他們連北邊的駐防部隊和西南的二炮都調動了,最後差兩家不鬆口。最後呢?何家率先表態,這才沒有大傷亡的收了尾。何北安的心思不難猜,不過是正部級退了以後再掛五年,何北寧呢?出錢出力之後一句沒跟你爹多說,轉頭跟陶副總推薦了你和阿煥。他們何家確實是揣摩著上意跟風進言,可是那種擔風險的事兒,誰吃飽了撐的不怕死的非得做嗎?可就是這樣,你爹到現在都避而不見,跟何家也隻談公事,B都那幫老玩意兒都說古涵山怕兒子怕得連母蒼蠅都不敢打,騎馬都得騎公馬。”
古楷慢慢垂下了肩膀,臉色暗淡灰蒙。
唐鍾大咳了幾聲,接著道:“泊然,你個鬼小子,你心裏清楚你爹是不是真怕你?隻不過愛太深,縱之而已。你十幾歲的毛頭小子,你爹就把大權一點點交到你手上,這些年他在後麵為你做了多少,你比我明白。泊然,老叔問一句,你爹真是沒你不可嗎?”
古楷一激靈,慢慢搖了搖頭。
唐鍾笑道:“你爹年輕時候那個拚勁兒你也見過,是重事業,重個子嗣傳承。可是如果他不選你,選別人呢?默然每天蹦三跑四的,心裏糊塗嗎?還有阿煥,養子能養成跟親兒子一般,你怎麼知道不能一股腦的都給阿煥?就算你們哥幾個一條心,可是那年欣然還小,他要是把欣然帶在身邊,真狠下心來帶上二十年,未必不如你。退一步講,剛回來的這個小丫頭,聽你老子口氣也是個聰明有眼色的,泊然,你爹真的是因為一大攤事業非你不可,才對你縱容如此嗎?”
古楷淡笑出聲,不知是笑話自己,還是笑話過去。
唐鍾接著道:“從我認識他,他就跟我顯擺你,連你小時候虎牙比中嶽的大,他都能跟我顯擺兩天。個子長得快,頭發長的多,耳垂比中嶽圓點,你爹都拎著你在我跟前比劃半天。你可能都忘了,我記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