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造反,京城禁嚴。
街道上兵卒處處可見,家家關門閉戶。茶樓酒肆客棧內外更多有兵卒或便裝探子,小夥計招呼客人都格外小心拿捏分寸,萬一趕巧對某個誰笑得多了幾分,成了亂黨同夥,真是死都不敢喊冤。
孤於箬兒提著籃子回到暫居的小宅內,謝況弈正和衛棠在院中說話。
謝況弈雙眉緊擰,臉色極其陰沉:“這是寧景徽早就計劃好的?”
衛棠麵無表情:“朝廷的人行事謀算,屬下不敢妄斷。但,這情形,必然是。”
謝況弈狠狠團起手中的紙。
孤於箬兒快步走向前:“弈哥哥,衛大哥,怎麼了?”
謝況弈將紙球塞進懷中,勉強展開眉頭:“沒事。”
衛棠看向孤於箬兒手中的籃子:“箬兒小姐怎麼還親自買菜,吩咐屬下一聲便是。”
孤於箬兒放下籃子歎了口氣:“反正我也幫不了別的忙。但是衛大哥,恐怕真得麻煩你弄些菜來了。市集上賣什麼的都沒有。說是米上會刻字,饅頭包子裏能藏字條,菜葉上可以書暗文,魚肚子裏易藏書信……我就買了點蔥和香菜,還被翻來覆去查了好久。”
衛棠立刻躬身一抱拳:“是屬下考慮不周,請少主和箬兒小姐稍等,我這就去準備酒菜。”
謝況弈抬手:“罷了,現在哪還管吃的事。”
衛棠抬眼看了看謝況弈:“少主,恕屬下直言,少主還是不要再參與這件事了。少主再怎樣,也幫不到唐郡主。裕王應已不在京城,各州郡也不太平。裕王、月聖門、朝廷幾方都蓄勢待發,此事與江湖無幹。屬下以為,少主應先回山莊。莊主與夫人都十分擔憂。”
謝況弈雙眉複又斂起,孤於箬兒搖搖頭:“不行,弈哥哥不管,就真的沒有人管小曼姐了。”
衛棠素無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隱忍:“隻是……”
謝況弈環起手臂摸了摸下巴:“我還是覺得有些事情很蹊蹺。當要弄個明白。”
衛棠道:“就算裕王或寧景徽此時就在少主麵前,恐怕少主也從他們嘴裏問不出什麼來。”
謝況弈一挑眉:“但可能還有別人知情。譬如那個天天念經的小皇子。”
夜幕降臨時,謝況弈、孤於箬兒、衛棠三人身著夜行衣,縱上屋脊,小心繞開兵卒,施展輕功趕往十七皇子府。
屋簷下棲息的蝙蝠撲棱著翅膀飛遠。
刻漏滴答,已是入更。杜小曼披掛著華服在殿中坐著,心裏暗暗嘀咕,不會又被皇帝妹子小整了吧,不是說好了,晚上去乾元宮侍寢的嗎?
去親眼瞧瞧皇上住的地方,杜小曼挺期待的。但是真是位置越高,遭的罪越多。宸妃的這個裝備啊,實在太沉重了。
晚飯後泡澡的時候,發髻鬆開,她整個發根都火燒火燎的,生怕自己的頭發如秋葉一樣,一綹一綹地飄下來。怪不得宮裏早晚的糕點中多核桃、芝麻這些呢,防禿是很必要的。
好容易在浴桶裏鬆快了一下被壓得生疼的頸椎。泡完澡後,宮女們立刻又給她梳妝打扮上,還好頭飾沒那麼沉了,但是粉黛糊在臉上,還是很難受啊。
杜小曼坐著等了又等,傳召左右也不來。她實在忍不了了,就道:“幫我卸妝吧,今天晚上可能不會有傳召了。”
宮女們立刻柔聲勸慰。“娘娘是否再等等?”
“這幾日政務太多,可能皇上是太忙了。”
“娘娘請放寬心。”……
杜小曼機智地發現,可以趁機偷個空,馬上做出玻璃心粉碎的樣子,一甩衣袖:“都別說了,給本宮卸妝!”
宮女們掐算時辰,也都估摸著她今晚沒戲了,極其麻利地照辦。
杜小曼爬進被窩,硬聲道:“你們都退下吧,讓我自己清靜睡。”
宮女們放下帳簾,滅了燈燭,無聲無息地退下。
聽到門扇合攏的聲音,杜小曼鬆了口氣。雖然知道,那些不知道各有什麼特殊身份的宮女們在外麵肯定也是嚴密監視著裏麵的一舉一動,但是眼不見為淨,獨處的這一刻對她來說就是放鬆。
她忍不住歎了口氣:“不用裝了……”
“真好”的第一個字還未發音,帳外模糊的影子一晃。
紗帳無風揚起,杜小曼嚇得連尖叫都忘了,眼睜睜看著帳子的空隙中憑空出現一個黑黝黝的物體,疑似落地燈燭,忽而伸出了兩隻手臂……
然後,和之前一樣,扒去外皮,薅掉頭頂的燈插蠟燭,重現蕭白客颯爽的身姿。
“女娃,你從未讓老夫失望。”
杜小曼一骨碌爬起來:“蕭大俠,您……” 您,您來了!!!
蕭白客淡淡道:“你盡管大聲說話便可,外麵那幾個小娘兒離開這屋之前,中了老夫藏在燈燭中的藥煙。”微微眯起在黑暗中灼灼的眼,“你竟如無事一般,還看穿了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