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婚禮是在年後舉行的,簡單而熱鬧。
其實,我並不想要什麼婚禮,但秦哥態度堅決,我也沒有阻撓。
我明白,從他回來的那天起,他一直在試圖補償什麼。可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補償得了的物質形式,卻補償不了那段流失的光陰,以及那光陰帶走的種種。
這些我明白,秦哥肯定比我更明白,既然如此,他還要堅持去做,那就由他去吧!
婚禮那天,來了好多秦哥的朋友,有新知有故交,這也令我有些不解,一個人脫離群眾六年,回來時,身份地位俱變,這茶還沒涼。是保溫效果好,還是涼水再沸?話說,這麼多人,卻沒幾個我的朋友或熟識,這足以說明人的社交能力有多重要。當然,這次,主要原因在於我。宋學長很早就打過招呼,我不得不邀請他,小茜和新晉男友暢遊塞舌爾群島去了,留在k市的,我隻請了雅兒,寶慶,還有幾個生意上認識的,比較談得來的姐妹,最後算算還不足一桌。
秦時。我見過的最神奇的新郎,西裝裏麵藏個微型無線對講機,搞的跟特工似的,操控全局,那個詞叫什麼來著?親曆親為,對,親曆親為。此外,還有十來個人,都帶著那個設備,聽他指揮,幫著他忙裏忙外。據我目測分析,這些人都是他比較親近的朋友,從他們談話方式中就能發現。
“錦兒,你確定不再有別人來?”他低聲詢問。
左手摟著我一直沒有放開,走到哪裏都這一個姿勢,宣示主權一樣。剩下的那隻手,客來握手,無客休息。
“確定,就這些。”我信誓旦旦。
該問題我已經回答n遍了,而每次收到答複,他都用一種形似幽怨的眼神質疑:我就那麼見不得人嗎?!
其實是我不好意思見人,兒子都那麼大了……那不,小人兒穿著和爸爸一模一樣的西裝,頂著一模一樣的發型,正陪著一個相當帥的老紳士和一個相當熱辣的金發美女侃侃而談。而且,小西裝裏麵也配備了同樣的通訊設備……
末了,還是出現了一個小紕漏,母校k大的朱校長來了,這不奇怪,是秦哥邀請的貴客。可是,一同到來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是黎昀,另一位,不用說,挽著胳膊來的,定是他太太無疑,一個豁達幹練的女人,舉手投足大方利落,黎昀的父母很有眼光,隻是年齡好像比黎昀要大一些。
我的手心微微地變熱,然後微微地變濕……我沒有通知他呀!這不是打自己耳光嗎?
偷偷睨一眼秦哥,不巧,他以一種正尋釁滋事的眼神死盯著我,目光早已不再幽怨。
然後,我在自己的婚禮上,慘遭三位來客無情的痛批譴責。
黎昀,不是我不想邀請你,實在是……那個新郎官……他不太喜歡你。可這話又不能說,隻好憋在肚子裏!唯一欣慰的是,被人批判之後,秦哥看我的眼神似乎較之前友好了不少。婚禮上,黎昀始終保持著熱情大方,言笑自如,風度翩翩。相比之下,某主人對待人家客人,就略顯吝嗇了,那神情隻能用四個字來形容——不冷不熱。婚禮之後的第三天,那對漂洋過海遠道而來的家長就要啟程去香港,購物。他們是在婚禮前一周到的,剛剛到達,便分別去祭奠了我媽媽和秦哥的媽媽,時間安排得很緊,弄得跟趕場似的,連倒時差的機會都沒留,jetlag一時間成了家裏的高頻詞彙。
關於他們參加婚禮的事,秦哥很早就跟我說了,按說,心裏準備做的已經相當充分。可是,見麵時,我還是不大不小地糗了一把。
其實,也不能怪我,本來我已經準備好台詞了,誰成想,秦哥那個熱辣的“媽媽”一見到“兒子”就熱情似火地抱住,左右一通亂親。罷了,還一嗔一笑地說:真沒想到,你現在的樣子更迷人,要是讓我早幾年見到你,我就不會愛上你爸爸了。
我當即被雷擊,站在原地,眼冒金星,大腦進入短路狀態。
直到手心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我才如夢驚醒,顯然,我錯過了某個環節……不然,我怎麼會被圍觀?
麵前站著的老頭,五官端正,氣宇不凡,炯炯有神的雙眼盡含微笑,想當年必定是帥哥一枚,不,當下也是,老帥哥。旁邊的金發美女,個子很高,身材保持的非常好,漂亮的歐式麵孔上著一層濃豔的妝,隻有如此近距離才能發現,原來她的臉上也是有皺紋的,原來她也是一把年紀了,隻是遠遠的,你根本想象不出她的真實年齡。
這個媽媽的確——熱辣!由內到外。
然後,手心又被掐了一下,搞不清狀況,我有些局促不安。
“按規則,錦兒是不是應該叫我一聲爸爸?”秦爸爸當時是微笑著的,聲音渾厚有力卻不失和藹。
啊,啊……應該,的確應該……按規則?!網遊嗎?秦爸爸好可愛!
爸爸,爸爸?我尷尬地張了張嘴,沒發出任何聲響。有多少年沒呼喚過爸爸了?之於我,爸爸是什麼?爸爸……好陌生的稱呼……
第三次,我的手心,又被掐了。
“爸,爸,爸爸……”話一出口,嚇我自己一跳。結巴也就算了,聲音怎麼還抖起來了?不對,手也在抖,而且是濕冷的,若不是被人緊緊地,暖暖地攥著,我的形象一定會頃刻盡毀。
老帥哥心滿意足地笑了。
趁熱打鐵,我趕緊衝著旁邊的美女,叫了一聲“媽媽”,也不知道能不能聽得懂,應該能懂,全世界的“媽媽”發音都差不多。
“叫我angela好了,‘媽媽’會讓我變老的。”她一直講英文,obviously,她不會中文,盡管有個中國丈夫。我也想起來,秦哥好像就叫她angela。她和我擁抱,熱度顯然不及對某人。臨行前一晚,我找angela聊天。
婚禮雖說簡單,仍然是忙碌人的,幾天來,也沒有機會坐下來好好的說說話,人家馬上要走了,出於禮貌也得陪陪不是?再說,婆媳關係本來就難處理……
小諾拉著爺爺在自己的房間玩,秦哥在洗澡,我隻好單槍匹馬去陪婆婆了,端著精心沏的兩杯茶。
我的英文聊天是沒問題的,想當年那也是懸梁刺股,好一番刻苦,這些年看電影,看小說,看報,不斷地“溫習”,總算沒荒廢。她很健談,沒讓聊天有冷場的機會,簡言之,聊得很愉快。
期間,她神秘兮兮地從行李箱拿出一隻細細長長的小瓶子,玻璃的,上麵還係著一條白色緞帶,打著蝴蝶結。
“這是laura讓我帶給時的。”她稱她的兒子為“時”,實際上,聽起來更像“席”。
雖然這麼叫聽起來很別扭,但無可奈何。都說了,婆媳關係難處!看吧,這已經露出端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