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八歲模樣的少年悠閑地走在深林間的小道上,陽光透過樹影斜斜地撒在素色青衣上,仿佛平添了一幅水墨畫。
驀地,少年止步,歪著腦袋一臉無害地望向一叢碧色,“跟了這麼久,還不出來呀。”
碧綠色的葉子輕輕抖動,七條毛絨絨的小尾巴試探性地探了出來,等了半晌,墨畫輕笑了一下,伸手揮出一縷清風,一隻小腦袋晃晃悠悠地露了出來,兩隻小爪子還試圖捂著自己,頸間佩飾的狐狸形狀的靈木通體通透,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瞧著小狐狸眉心的那抹殷紅,墨畫的眉眼間透出無奈,“你這隻色狐狸,不好好在未央山待著,跟著我作甚?”
說話間輕輕鬆鬆提溜起小狐狸,對視上一雙碧藍色的大眼睛,小狐狸被拎到空中也不怕,急不可耐地就要往少年身上湊,說話時的小奶音雌雄莫辯:“就要跟著墨墨,人家不要墨墨一個人,墨墨這麼好看,被山下的劫匪搶去當媳婦兒了怎麼辦!”
墨畫失笑,手掌劃過小狐狸的尾巴,流光閃過,隻餘一條尾巴掛在小團子身後,還不忘取笑,“你以為人人都是你那個土匪爹啊,看到什麼人都想搶去當媳婦兒。上來。”
小狐狸也不辯解,輕輕一躍,盤在了瑩白的頸間,小巧的鼻子貪婪地嗅了嗅墨畫的頸窩。
墨畫愛不釋手地揉了揉頸間的柔軟,輕泠的嗓音隨著青翠的葉子,“說吧,小團子,想去哪兒?”
小狐狸戀戀不舍地從頸間抬起頭,“墨墨去哪人家就去哪~”
墨畫行走間從路邊拈起一朵花,心中湧起一股暖意,隨手將花放進小狐狸的毛發裏,“你爹怎麼舍得把你放出來了?嗯?”
小狐狸興致勃勃地說,“因為爹爹說我跟墨墨都走了,他就能心無旁騖地去給我找娘親啦^_^”
墨畫輕輕彈了一下小狐狸的白腦袋瓜,“那他一定會被揍得很慘。”
墨畫七歲那年,剛剛出落成粉雕玉琢的模樣,幾歲的孩子貪玩,白首山又沒有同齡人,墨畫就經常跑到未央山跟小妖精們玩兒,對此卿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是跟未央山那隻公狐狸精的切磋多了一些。
一日沒有功課,墨畫罕見發現公狐狸居然沒有去白首山鬧騰,日出時分便不見了蹤影。墨畫納罕片刻,繼續跟未央山的猴子在樹精身上飛來飛去。待到日落時分,墨畫拍了拍渾身的草葉子準備回去時,發現公狐狸精背著夕陽一步步走來,懷裏抱著個鼓囊囊的物件。
墨畫湊上前去,發現是一條雪白雪白的小狐狸,還沒有睜開眼睛,好奇地戳了戳:“哇!白淨塵,你這是跟別人有了私生子還抱了回來啊!”
白淨塵一改往日的邪肆,“看看我兒子,以後就是你弟弟了,好好跟他玩兒。”
話音剛落,小狐狸就睜開了眼睛,碧藍色的眼珠仿佛泛光,好奇地瞅了瞅墨畫,嘴裏奶聲奶氣地“咿呀咿呀”,小爪子就要扒拉下墨畫的衣領往裏伸,墨畫一愣,伸手握住小爪子,“哈哈,白淨塵,你兒子跟你一個德行啊!”
小狐狸的到來給兩座山帶來了很多溫情,往日沒有功課時,墨畫隻知道跟小妖精們東竄西跳,現在竟有了一種為人兄長的責任感,開始帶著小狐狸讀書識字,惡作劇也減少了許多。
時光飛梭,曾經稚氣活潑的孩子出落成了穩重沉靜的的少年,小狐狸還是那隻小狐狸,聲音依舊奶聲奶氣,隻是個頭還是那麼大,毛發倒是長了更多,渾身毛茸茸的,越發像個球了。
後來無論過去多少年,處於怎樣的處境,想起這些時光,墨畫的唇角總能勾起一絲笑意。小時候養尊處優,卻偶爾湧出居無定所的伶仃漂泊感。師父愛他,是嚴父的愛,一點一滴浸潤於生活中,卻鮮少感受到溫情;景逸愛他,是慈母長姐般的愛,一描一畫指引著他前進的腳步,有溫情,卻難以有同齡間的交心;未央山妖精們的愛,是友人之愛,可以同甘共苦,可以嬉笑打鬧,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麼,而小狐狸的到來,帶來的是朝夕相處的陪伴,教會的是如何溫柔地去愛,去照顧對方。一人一狐走過深林,便朝飲露水,暮臥草叢,整日聽著小狐狸說個不停,墨畫覺得無論腳步走到哪裏,仿佛仍然身在未央山,抬頭能看到妖精,低頭能看到天空。
偶爾從夢中醒來,四周寂寥無聲,伸手摸了摸懷中的柔軟,感覺仿佛找到了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