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畫(三)(2 / 2)

墨畫曾無數次想,以後就這樣,一人一狐走遍天涯海角也不錯,小狐狸餓了就去宮中待上一段時日,改善一下夥食,貪玩了去仗劍天涯,去恣意瀟灑。

玩累了畫幾幅畫,畫上有兩座山頭,一座鬱鬱蔥蔥,布滿生靈,一座清冷安靜,梨花遍地;畫上有梨花間舞劍的師父,有一襲紅衣的景逸,有貪吃愛玩兒的小狐狸,還有暢快飲酒無所顧忌的自己。

行至一座城外,對麵遙遙幾人抬著座轎子,轎子前方站著一個隨從模樣的人,墨畫步履未停,前方亦無人阻攔,走近了才發現轎子後方還有一座官轎,看起來樸實厚重,涼風襲來,轎簾掀開,轎內空無一人。

前方轎旁隨從虛迎一番,開口道:“遠看這雪狐便知是聖物,不知先生可有意向出售?”

墨畫斜睨那人一眼,心中一動,轎簾自舞,露出轎子裏俊俏的小男童,墨畫湊上前去,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臉,“不用高價,要不就用這個孩子跟我換?”

七八歲大的孩童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眼底不見一絲畏懼,“若能跟上先生一日,也是我的榮幸。”

墨畫輕笑,擁了擁好奇地探出頭來的小狐狸,“小團子尚幼。”

孩童翻身跳下轎子,小身板恭恭敬敬地向墨畫鞠躬行禮,“子淵願與其一同成長。”

墨畫沉默半晌,“為何覺得我會答應?”

犀子淵保持著行禮的姿勢,小孩子的身體帶著些沉靜與恭敬,“先生攜其前來,必有先生的道理,子淵願聽先生教誨。”

墨畫不語,輕輕托起小狐狸,食指無意識摩挲著小狐狸的腦袋,聲音都變得溫軟纖細,“想不想嚐嚐皇宮的膳食?”

看著小團子一副肖想不已流口水的表情,墨畫虛扶起犀子淵,側頭朝宮中的隨從說了句:“走吧。”

清冷的嗓音聽在一列人耳中卻無比悅耳,墨畫轉身走到後方轎中,隨著“起轎”的聲音響起,犀子淵才入轎,一行人低調地往城門方向走去。犀國興華年間七月,帝六子子淵攜老師歸朝,外界傳聞其師墨畫麵如皎月引宮中女眷心儀,都道是單憑一副好皮囊入了皇六子青眼,來宮中賦了個閑職,倒也沒聽說胸中有何文墨,成日裏拎著隻一尾的狐狸各處閑逛。

皇帝一向對皇六子不管不問,針對此事也不過說了句遊手好閑,難成大器。竟也未加以追究,眾說紛紜,甚囂直上的說法是皇上懶得給皇六子物色太傅。

流言蜚語之所以能夠經久不息,隻是因為當事人過於在意,百般掩飾愈發透出其中有貓膩,惹得閑人更加好奇非要窺見個二三,旁觀當事人的猴戲是好事者的樂趣,畢竟編故事不需要任何成本還能引出莫名的驕傲。

然而,皇六子依然是那個皇六子,除了上課成日閉門不出,對各種荒謬的流言充耳不聞,對其他皇子的調笑也一臉漠視,依然是那個規規矩矩認認真真的皇子。漸漸的,有了其他可以看熱鬧的事情,皇六子的小事也就不值得一提了。

私塾先生偶爾心中感歎:如此年幼便能此番隱忍,不入魔便成佛。此子定成大器!當日墨畫隻覺轎子行了許久,小團子從不斷流口水的憧憬到睡得昏天暗地,經過了重重關卡,犀子淵的聲音從轎外傳來,“先生,離淵殿到了。”

墨畫拂起衣袖遮了遮呼呼大睡的小狐狸,掀簾下轎,立在宮殿外,抬眸看了一眼殿堂,不似皇宮恢弘,中規中矩的“離淵”兩個大字懸在中央,墨畫嘴角牽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以後相伴的不是簡單的七歲孩童,是深不可測的皇子。

墨畫住進了皇六子的偏殿,雖稱不上豪華,卻清淨素雅,犀子淵每日都會過來,偶爾請教書畫,更多的是請教民生處世之道,墨畫隻覺師父和景逸的隻言片語都是莫大的啟發,在人間每每想起來都會醍醐灌頂,便毫不吝嗇地與犀子淵交心探討。

卻不料往日冷清的離淵殿竟熱鬧開來,隻因七皇子子鈺無意間見了小團子,覺得甚是好看,天天想著法子摸上一番,子淵的性子又有些冷清,子鈺有些懼他,隻能想法設法地遊說他人與自己同去。這樣一來二去,大半個皇宮都知道了那個沒有母親的犀子淵帶來的老師有一隻人間罕見的狐狸,私下裏,接近犀子淵的人竟也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