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眠夜(二)(1 / 1)

蘇娃睜開眼,嬌媚的臉兒頓時沉下來。一雙明眸閃爍著寒意,盯視著來人說:“廢物!三年的時光,居然除不掉一個乳臭未幹的毛孩子。”蒙麵人惶恐地說:“娘娘恕罪,非是為臣無能,實在是喬蓋從中作梗。這三年裏,在軍營裏進進出出,喬蓋對太子寸步不離。一湯一茶都要親自嚐試,臣的確是無從下手啊!:”“那今晚的事又怎麼解釋?”“今晚也是有人暗中插手。”

“你是說......”蘇娃感覺一股寒氣直透背脊。蒙麵人點頭說:“不然,太子殿下手中的杯子怎會無端的碎裂?”蘇娃咬牙道:“又是喬蓋?”“用真力遙碎酒杯,這滿朝文武中,也隻有他才有這個本事。”“這麼說,喬蓋已經察覺我們的意圖了?”“應該是。這三年來,在征戰途中,他一直專心保護太子。如果不是對我們的意圖了如指掌,就是皇上對他有過什麼特殊的旨意。”“這個是一定的。他是殿前督檢大將軍,太子出征時才十九歲,皇上不放心,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會對喬蓋有所吩咐的。隻是本宮一直敬重他是個難得的將才,若能為我所用,那將是本宮得力的左膀右臂!”“喬蓋素來耿介無私,要把他拉進來恐怕有點難。”蘇娃的瞳孔忽然收縮,一股殺氣凜凜而出,沉默片刻,才道:“你先去吧,讓本宮想想。”“是!”“還有,下次辦事派幾個伶俐的,別淨弄些蠢貨壞我的大事!”“是!”

外麵忽然有太監高聲宣稟:“皇上駕到!”蘇娃對那蒙麵人道:“你去吧。”那人點點頭,一聳身越上天窗,倏忽不見了蹤影。

蘇娃不覺歎了口氣。當年力薦太子出征,不過是想借刀殺人,沒想到竟成全他立了一個赫赫戰功歸來。這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呢。正想著,外麵宮燈閃爍,劉追走進來了。蘇娃起身欲行跪拜之禮,皇帝止住了她,回頭擺擺手,宮女侍衛紛紛退出。皇帝醉眼朦朧端詳著蘇娃,一襲寬大的晚禮服裹著她柔若無骨的身體,紛披的長發,如黑色的錦緞,烏黑滑亮。一雙秋水流轉之間,風姿翩然。

真是天生尤物!劉追不覺暗自歎賞。腦海中驀然閃現出十七年前那個雲淡天高的秋日,劉追率領群臣正在山上圍獵。忽然,一匹白色的駿馬衝入獵場,馬上女孩,胡服箭袖,手持彎弓,正在追逐一隻梅花鹿,那風華絕代的身影在劉追的眼前一閃而過,卻在那一瞬間,帶走了劉追的靈魂。直到那女孩旋風般弛出獵場,從視線中消失,他才回過神來,看著身邊環繞的侍衛,興奮地對殿前督檢大將軍喬蓋說:“朕要這個女孩子!”

當然,他是皇帝,除了至聖尊者,無人敢拂逆他的聖意,要娶一個女人,實在是件易如反掌的事。

那一年,他三十五歲。

歲月無情,十七年的光陰轉眼過去了。當年英氣逼人的皇帝已過了知天命的年紀了。他覺得自己已經衰老,頭發白了,臉上起皺了,最讓他憂懼的是,這幾年他常感到精力不濟。在這個世界上,不公平的事很多很多,但唯一公平的就是光陰。任你是王侯將相,權利傾天,富貴逼人,卻都無法逆轉光陰。

可是,老天好象特別垂青蘇娃。劉追常常會驚奇:一個快四十歲的女人了,卻絲毫不顯老態,塵世的風霜在她的身上似乎沒有留下一絲絲的痕跡,反而讓她愈發的妖嬈嫵媚,風情萬種,讓他總是不由自主地迷失在她的美麗裏。後宮粉黛三千,可與她相比皆成了無鹽之女。

想到此,劉追禁不住捧起那萬縷青絲,放到鼻尖,發間那幽幽的暗香令他陶醉。他嗅著,臉就慢慢貼到蘇娃的臉上,卻碰到了冰涼的淚水,抬起頭就看見蘇娃淚流滿麵,那楚楚哀愁的模樣令人揪心。劉追吃驚地問:“皇後何故如此?”

聽了皇帝的問話,蘇娃越發的淚下如雨,淚珠兒紛然而下,道:“皇上,臣妾又犯錯了,今晚實在鹵莽。”劉追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握住蘇娃嬌軟的小手,將她拉到自己的懷裏,說:“朕以為什麼事呢,不是已經都過去了嗎?”“可是,萬一太子誤會我是故意殺人滅口豈不糟了?唉,我當時真是衝動。或許就因我是後娘吧,處處想討好太子的緣故。”“好了,好了。”劉追抬起胖乎乎的手,為她檫去淚痕,說:“為了這麼點小事,也值得你這麼傷心嗎?別哭了,啊。哎喲,朕的心都讓你哭碎了。”“皇上,您怎會了解妾妃的心情。給人做後娘不容易,給皇家做後娘就更不容易。三年前,臣妾舉薦太子,是希望他能夠建功立業,將來承繼大統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可有朝臣卻說臣妾是居心叵測,意圖謀害太子,萬幸太子終於凱旋而歸。誰知今晚又出了這事。妾妃真的怕呀。設若太子心存疑忌,那皇上萬歲千秋之後,妾妃母子何以自保?”劉追溫言相勸道:“皇後多慮了,太子秉性仁厚,與昊兒友愛至深,又怎會加害你們母子?”蘇娃道:“皇上有此仁慈心腸,隻怕是人心隔肚皮,太子未必會做此想,怕隻怕我母子日後死無葬身之地呢!”說著又是哽咽不已。

劉追的心緒有點亂,他擁著蘇娃,一邊為她檫淚一邊含混地說:“皇後且莫煩憂,此事容朕思之再定。”聽了這話,蘇娃終於收淚,展顏一笑,說:“謝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