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3 / 3)

她來到屋外,一彎新月在黑色的天空上移動著。那男子向前走了一步,撩起衣服的前襟,把散發著熱氣的她摟在懷中……從此,每次在葉爾丹公園的相會,總給她一種銷魂的快樂。

她知道了那男子的名字和身份,她和瓦德西的關係,引起社交界越來越多的議論和腹誹。

上海灘的頭牌婊子

光緒十六年(1890),洪鈞3年任滿回國,3年後死於痧病,賽金花成了年僅22歲的小寡婦。她扶樞南歸時,在青陽港便攜帶細軟,逕自返回娘家,得到舊日相好孫作舟的殷勤照顧,移居到十裏洋場的上海。她在彥豐裏高張豔幟,掛起“趙夢鸞”、“趙夢蘭”的牌子,重操神女生涯。

在雲屏繡箔間,她還懸掛一幀洪鈞的照片,使得走馬王孫在與她相依相偎之際,一睹狀元的豐儀,為能一親狀元夫人的芳澤而生出些別樣的情調來,因此車馬盈門,生意極其紅火。

當年,上海的妓院分為若幹等級,最上等的叫“書寓”,其次叫“長三”,再次叫“麼二”,再往下的便是“煙花館”及“野雞”。賽金花的名牌是黑底金字,頂端紮著朱紅鍛子,下係彩球,高掛在“書寓”門口。

賽金花在上海的派頭十足,光是梳頭,就得兩個娘姨忙個大半天。她頭上的簪珥,少說也值白銀千兩;頸上的項練,還有耳環、手鐲、掛表等,更是價值連城。她夏日綾羅,冬天狐裘,每次出局坐上紅圍子綠呢大轎,後麵跟著打燈的、吹笛的、擊板的、彈弦的,還有跟局的大姐,總有十幾號人馬。這樣的排場,開銷自然不小。

在上海,賽金花曾經為權臣李鴻章淺斟低唱。李鴻章的理財能手盛宣懷,風流倜儻,頗對賽金花的胃口。於是,除了淺斟低唱之處,賽金花更為他卷起繡簾,把他引入香閨。

那時,有頭有臉的人嫖妓,差不多全是記帳,按三節償付;也有些地痞、無賴加以仿效,但時時就賴帳,這時就要看那妓女後台撐腰人的道行。賽金花初到上海,為她撐腰的就是孫作舟,此人是津沽一帶的名票,扮的是武生角色,虎背熊腰,孔武有力,人稱“孫三爺”。但他畢竟是唱戲的出身,沒有社會地位,無權無勢,便常常出現地痞流氓賴帳的現象。賽金花望著孫作舟也無可奈何,便加緊勾搭上一些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唬住那一批不要臉的、既要嫖妓又不肯付錢的人。

在盛宣懷身邊,有個名叫錢潤身的侍從兼男妾,生得唇紅齒白,眉目如畫,煞是惹人喜歡。賽金花看上了他,便經常對他頻送秋波,而且塞錢給他。那錢潤身隻要逢到不當差的日子,便偷偷地溜到賽金花在彥豐裏的香窠,窩那麼兩宵。不料,那天深更半夜他竟然脫陽,死在了賽金花身上。這可是人命關天,為了躲避官司,賽金花隻得北上天津。

在京城與津門之間往來

賽金花來到天津,是在光緒二十四年(1898)夏天。花信年華的狀元夫人竟然掛牌作妓,一下子轟動了津沽一帶。賽金花又別出心裁,以自己的經驗,招募一批比較漂亮的女子,正式在江岔胡同組成了南方韻味的“金花班”。賽金花除了自己開張營業以外,還當妓女經理。“賽金花”的名號,也就是從此開始,成為人人豔羨的名號。

在天津,賽金花結識的顯貴人物,一個是戶部尚書立山,初次見麵,立山就撂下了千兩紋銀;另一個是德曉峰,迭任封疆大吏,出手更加闊綽。

趁著入京為老太太拜壽的機會,立山居然把賽金花帶到京城;並好說歹說,把賽金花留在了李鐵拐斜街的鴻升店內,天津的金花班底也就很快轉移到了北京城裏。從此,天子腳下有了南國佳人賣笑的芳蹤。這些吳儂軟語的鶯鶯燕燕,使出媚人的嗲功,頓使北地胭脂為之黯然失色。

賽金花夜夜鋪排出溫柔陷阱,使得王公大臣、名士富紳,一個個成為她的俘虜。她白天也馬不停蹄地奔走在權貴家中,真是夜以繼日,也不知她是怎樣過來的。如莊王府、慶王府,除了賽金花之外,別的青樓名妓是根本不準入內的。

經過立山的介紹,北京聞人盧玉舫也成了賽金花的入幕之賓。兩人似乎特別投緣,於是寫蘭譜,成了八拜之交的換帖“兄弟”。從此大被同眠,情同骨肉;賽金花年齡小一點,便贏得個“賽二爺”的稱號。

京城的風月場所,原本都是集中在南城的韓家潭、陝西巷、豬毛胡同、百順胡同、石頭胡同,即有名的“八大胡同”一帶。可賽金花偏偏要在內城高碑胡同大張旗鼓,便引來維持北京城治安的步兵統領戴瀾的不滿。戴瀾一腦子的三從四德,對賽金花先是警告,後是驅逐,辣手摧花,把風月無邊的溫柔場所弄得落英繽紛。賽金花意興索然,一氣之下又回到了天津。

儀鑾殿上睡龍床

可京華春夢並未就此戛然而止。光緒二十六年(1900),義和團、紅燈照紛紛在天津街頭出現,“扶清滅洋”的口號響徹雲霄,刀光火海使得賽金花其心惶惶。賽金花決定遷地為良,帶著她那“金花班”,先到通州的長發客棧住了幾個月,然後再入京城。其時局勢發展十分迅速,京城裏一片惶恐、人人自危,戴瀾也顧不得管賽金花了。

當時,英、法、俄、德、奧、日、美、意八國聯軍,擊潰了義和團和清兵,由天津一路向京城挺進。所以,賽金花進入北京的時間,也正是慈禧太後急急忙忙逃出北京城的時間。八國聯軍是在1900年7月21日進入北京內城的,劫掠、燒殺、奸淫、無所不為,使京畿之地變成黑暗的人間地獄。賽金花目睹了這場前所未有的浩劫,在驚悸,傷痛之餘,也激起了她悲天憫人的情懷。

不曉得是從哪裏來的一股力量,驅使著賽金花要為北京城裏的百姓們做些什麼。當她聽說聯軍的司令竟是瓦德西時,她懷著忑忐的心情,鼓足了勇氣,向一位德國軍官說明了緣由(賽金花因為通德語,她告訴他們:我是你們德國皇帝威廉二世和皇後維多利亞的好朋友,並拿出她當年同德國皇帝和皇後的合影。德國士兵認出了他們的皇帝和皇後,立即舉手行禮),終於在紫禁城內的儀鑾殿上見到了昔日的情人。

12年的闊別,瓦德西已由當年的陸軍中尉,變成了威風八麵的將軍。瓦德西春風滿麵,意氣風發地走上前來,認真審視著賽金花。29歲的女人,活像是一隻熟透了的水蜜桃。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熱吻,當年俄國葉爾丹公園的一切又浮現在眼前。

鴛夢重溫,舊情複燃,分外歡愉。皇宮大內的儀鑾殿,成了瓦德西的溫柔鄉;慈禧太後的龍床,成了賽金花迎戰聯軍統帥的又一個脂粉戰場。再次見麵,瓦德西送給賽金花的禮物,是兩套青緞子繡花的夾衣裳;另外還有一個小箱子,裏麵裝著1000塊現大洋。從此,兩人繾綣日深。

八國聯軍進占北京之初,瘋狂燒殺、擄掠。清廷的留守諸大臣,隻能瞠目結舌,徒喚奈何。賽金花斥之於瓦德西,促其整肅軍紀,下令安民,製止士兵的放縱、淫亂、搶掠,少侵擾百姓。凡有關聯軍想使中國人難堪的事,她一定會在瓦德西麵前力爭,使北京城的治安獲得了相當程度的恢複。北京城的百姓生命、財產,也因此保全了不少。

當時,瓦德西要賽金花為聯軍收購軍糧,在琉璃廠羅家大院內設立采購糧秣辦事處,所有事情便都由賽金花作保。賽金花時常騎著駿馬,與瓦德西並轡而行,或徜徉在各風景名勝,如改換男裝到皇家園林西苑(今中南海)遊玩;或在市井通衢裏巡視。多少華洋糾紛,在賽金花櫻唇初動時,即消解於無形。

“九城芳譽騰人口,萬民爭傳賽金花。”此時的賽金花,幾乎成了人們心目中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或叫她“議和大臣賽二爺”,或稱她“九天護國娘娘”。名公巨卿、王孫公子,紛紛與她攀交情、敘舊誼,對賽金花禮敬有加。而賽金花對當時和議的達成、八國聯軍退出北京城一事,確實出力尤多。朝局的轉變、民生的利鈍,竟不在袞袞諸公之手,而係在一個妓女的手中,這恐怕是早已不知逃到什麼地方的慈禧太後做夢也想不到的。

時人曾預言:“照他(她)這樣俠骨奇情,不但比古來的蘇小小、薛濤,隻以歌舞詩詞傳為佳話者不可同年而語;就是比那些紆青拖紫的貴人、弄月嘲風的名士,碌碌終身,汶汶沒世,也就有上下床之別,將來自必為一代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