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有屬喜滋滋
張玉良披著一件褐色的披肩,怯怯地尾隨著潘讚化來到他的居所。讚化領著她到書房裏,小仆過來泡上了茶,讚化詢問了一下她的身世。張玉良噙著淚告訴讚化她孤苦的出身,而今已無任何親人,賣在青樓,不知何日是終。
她跪下身給讚化行禮,泣道:“我願意留下給大人做個粗使丫頭,隻求別再回那裏就行。”
天色已晚,讚化就留下了她。但他的確不是那種無恥的好色之徒,他自己睡在書房裏,卻把臥房讓給了玉良;還叫老媽子稱呼玉良“小姐”,畢恭畢敬地照料她。
張玉良在暗夜裏聽到隔壁書房潘讚化的嗽聲,她心裏感到幸福,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踏實和安全感。他喜愛她,而且他尊重她,多麼難得的男子!而且,他是名門正派的官宦子弟,才學高,品味也高。他直接就說,你不適合這樣的豔曲。他是多麼懂得她的心啊!她也不喜歡那些靡靡的曲子。她更喜歡用畫筆勾勒這個五彩的世界。
清早,張玉良從綺麗的夢境醒來了。她覺得,自己應該告訴潘讚化她所知道的一切。
她急急忙忙地去見潘讚化。讚化正在院子裏打太極拳,有老媽子在給雀兒喂食。她氣喘籲籲地說了任會長他們的意圖。讚化如果要了她,就得給任會長開方便之門;如果要秉公辦事,任會長他們就要告他在任上狎妓,不事公務。
潘讚化默然地聽著。良久後,張玉良又說:“我真不願離開大人,願意聽從大人的安排。”
潘讚化點點頭,他叫玉良放心,他會公私分開,不讓任會長這些勢利之徒抓住把柄的。
潘讚化決定為張玉良贖身。因為沒有讓任會長他們的陰謀得逞,老鴇狠狠敲了讚化一大筆錢。讚化本為官清廉,幸而家裏原有些根基,還算應付得過去。
張玉良就這樣來到了潘家。潘讚化說,自己比玉良大十多歲,做妾委屈了玉良。他願意送玉良去讀書,一切費用均由他出。
張玉良素衣荊釵地挽著小包袱,她懇切地對讚化說:“先生,沒有您就沒有我,我張玉良從此改名為潘玉良,我願意為妾服侍先生。我已無任何親人,先生就是我的親人,求您千萬別趕玉良走。”
昔日豔妝的一切物事,張玉良都扔下了,她幹幹淨淨地來到了潘公館。
這個晚霞滿天的黃昏,張玉良叫張媽為她燒了一大桶熱水,她脫光了衣服,在木桶裏洗濯著自己的身體。她仔仔細細、徹徹底底地洗著,洗去往昔的風塵,洗去恥辱,重新做人,做一個幸福的新嫁娘。
潘讚化端坐在房裏,手裏拿著一本《千家詩》。張玉良穿上雪白的輕紗一樣的睡袍,悄悄地走了過來。她心裏咚咚地跳著,一雙妙目如夢如幻地遊走。
潘讚化不知怎麼地身體顯得很僵硬,他看著這位美麗的姑娘,好像自己會褻瀆她一樣;他不忍,他又不舍。這麼一個大男人,居然臉紅了,他柔聲說:“玉良,你來,我教你讀詩。”
張玉良順從地偎依了過去,她柔黑的長發披瀉下來,一陣幽香讓潘讚化陶醉,少女特有的甜蜜的氣息俘虜了讚化的心,書裏正好是李白《長幹行》裏的詩句: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
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嚐開……
潘讚化熱切地摟過了張玉良,兩對滾燙的紅唇親吻起來……
異國相思情切切
1913年,張玉良和潘讚化結成伉儷,張改姓潘。證婚人是大名鼎鼎的安徽同鄉陳獨秀。
婚後,夫婦二人住在上海乍浦路。潘玉良求知欲和上進心很強,潘讚化特請了一位高水平的老師洪野來教她讀書。潘玉良天性對色彩敏感,喜歡畫畫。
潘玉良癡迷於繪畫,還有不少小故事流傳下來。
她想畫裸女,卻苦於找不到模特。她就心生一計,到公共女浴室去觀摩。在女浴室裏,她觀察女人們豐滿的曲線、柔美的肌膚、動靜相宜的姿態,看得入神,還在一旁偷偷地畫,被洗浴的女人們發現,以為是流氓,大叫大嚷地趕她走,還差點拳腳相加。
她和潘讚化到全國各地名山大川去遊玩,就利用這樣的機會采風,隨身攜帶畫夾,一有功夫便凝神作畫,把她眼中觀賞到的美定格下來。她可以不吃飯、不休息,一進入畫畫的狀態就停不下來。她熱愛祖國河山的壯美,力圖用畫筆來表現出這剛勁的美。